归元堂后阁,夜未央,火光未尽。
姜时鸢蹲在灰烬堆前,指尖翻检残卷。
三日前的那场小火,看似是意外,其实烧得极巧——只烧卷,不烧架;只毁页,不毁名。
她翻出一页焦边文册,拓灰时指腹被纸边割破,血滴落在灰里,竟浮出一行几不可辨的字:
“密卷七·归元替脉实验·保管于内务府册室二层东阁。”
她指尖顿了一瞬。
密卷七,正是失踪那一卷,也是她在归元堂内查遍不见的“脉主制造法”。
而“内务府”三字,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归元线里看到它出现。
她站起身,望向皇宫方向,眼底像浸了雪:
“……原来一首都在最里头。”
内务府,是皇城最深的心脏。
管天子衣食,掌宫中钥卷,谁出谁进,都有记录。
也是最不该让医女踏足的地方。
她没打算敲门。
夜里三更,雷声作掩,她穿着归元内袍翻过东墙,避开三道灯火,在雨檐下翻出东阁册室的暗门。
她找了半夜。
终于,在第二层最角落的一架密柜后,发现一处空格。
木架被清理过,灰尘整齐,唯独板后多了一丝火痕。
她拔出腰间小刀,将木板撬开——
一股陈年药香扑鼻。
她捏起一页残卷。
“编号三,姜。编号一,储。”
字迹己模糊,但她一眼认出那是她父亲的笔迹。
她眼眶倏然发红,缓缓抚过那页纸角。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细响。
她动作顿住。
有人来了。
同一时刻,朝堂灯火通明。
疯王萧策,突然当众请旨:
“臣萧策,请赐婚尚医令辅姜时鸢。”
满朝皆惊。
皇帝盯着他,眸光不动,语气却温凉:“疯王,你知这意味着什么?”
“知。”他淡淡道,“臣无家无亲无脉,此身百死不怯。”
“可她若再被动一次,我疯给你看。”
他这话,不只是求婚,是在朝堂立誓——
谁动她,就是动他。
殿上数位大臣立刻反对:
“尚医与质子,礼制不合!”
“此举不符皇仪、乱宗纲!”
可没人敢看他那双眼。
那双眼里,是能吞山啖雪的疯意。
皇帝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只冷声道:“此事再议。”
归元堂。
姜时鸢归来时,一身湿冷,怀里揣着三页密卷副本。
她刚进房,萧策就进来了,外袍未脱,脸上还带着殿上未退的火气。
“你去过内务府?”
她顿住,点头。
“疯了?”他低吼,“你知不知道你若再晚半刻,就会被锁死在那道暗阁后。”
“你知道的,对吧?”她望着他,语气冷静,“你早就知道那卷在那。”
“可你没告诉我。”
萧策不答。
良久,他低声道:“不是不告诉你,是……我怕你看到你父亲的名字,疯得比我还狠。”
她没说话,只将那三页纸摊在他面前。
最底一行清晰可见:
“编号三:姜。编号一:储。”
她声音哑得像雪融水:
“我是药引。”
“太子是药成。”
“我们两个,一个做局,一个做储。”
萧策喉头一动,想伸手,却被她挡开。
“我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口药。”
“我是谁——不是他们能写出来的。”
当夜,皇宫藏书阁再起火。
内务府密档彻底烧毁,连根都没剩。
大火扑灭前,有人看见一张碎片飘出院墙,贴在树枝上。
树枝上那张纸,焦边未尽,落款却清晰:
“编号二,庶·林”
林氏,是皇后娘家。
庶,是太子出身。
而“林”字下面,还有一个盖了一半的印章。
隐约——是姜允礼的私印。
太子,不是唯一的药。
姜时鸢,也不是最后的引。
他们两个,都只是试验中的一环。
真“脉主”到底是谁,谁都还没敢说。
可局,己经撕开了第一道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