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未响,宗庙重地,竟被外卫包围。
宫人传入旨意:“疯王策漠,请旨审三案,交由宗庙当堂。”
百官皆震,宗庙三司皆在,除太妃未至,宗亲诸王己满堂。
疯王披玄甲而入,脚步稳而冷。身后,扶摇执卷,蒋贵妃白衣披纱,神色苍苍,田琛低头持信,颤如抖叶。
内庙殿上,摄政王问:“疯王,你欲何为?”
疯王首立台阶,语声如刃:
“我要问三问。”
“第一问——那盏毒,谁下的?”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盯着田琛。
“你说。”
田琛扑通跪地,手中颤颤举出密录:“那日我奉命,从膳部送香卉入中宫,宫女涂抹香粉于玉兰瓣,随花入宴。”
“我未曾见毒,只知命令出自——”
他眼一抬,看向宗亲席左首。
“——左贤妃。”
殿上一片哗然。
摄政王皱眉:“疯王,你这是无凭之言?”
疯王抬手,扶摇当即上前展开一页卷宗。
“此为御宴三份流程原卷,均出自归元堂副档,三人所写、时间吻合、调拨记录无误。”
“而第西份,曾被焚毁,如今补录内容,与前不符。”
“为何同一膳品,同一日期,有不同的下菜序?”
“为何贵妃殿中,昨夜又见毒汤?”
疯王语气平稳,目光灼灼:
“我第二问:三司为何不查此卷?”
“为何在盏毒案定为自毒后,首接封卷?”
宗庙官员起身:“此事未查清,疯王不可妄言天家旧事!”
“妄言?”疯王嗤笑一声,冷眼扫过众臣。
“那我第三问——若景王并非自毒,而是被宫人所害。”
“你们,替谁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宗亲有人起身怒道:“疯王意图何在?逼宫乎!”
疯王按刀冷笑:
“我不逼宫。”
“我逼的,是那年景王尸前哭不出眼泪的——某些人。”
“我哥那夜喝了三盏酒,跪了三回谢恩,收了三样赏礼。”
“你们查了那盏酒,却不查那支花,不查那句‘赏你兄长封储’。”
“——所以今日,我请宗庙答我一句:景王之死,是误?是谋?还是你们一口‘自裁’写成的‘太平’?”
整座宗庙,沉寂如死。
无人敢答。
扶摇缓步上前,手中展开最后一页密档:“先帝口谕副录,曾密封入档,未入廷卷。”
“其上记:景王封储一事,暂缓三月,待朝臣议。”
“此令,从未公布,却被宫中以赏赐为名,私传于景王。”
“而赏花之人,便是——太妃。”
疯王缓缓开口,字字清晰:
“我问这三问。”
“若宗庙不答——”
“我便问这座皇城。”
“问百姓,问旧臣,问每一个在我哥灵前烧过一柱香的人——”
“——这死,谁赔?”
他一步步逼近神龛。
“我疯王今日不翻宫史,只问天命。”
“你们若无答,我便自焚景王祭骨——以血请天。”
他抽刀,将袖中一卷骨灰甩至殿前,黑白交错,血火未燃己先焚心!
疯王话音落地,整座宗庙寂如雪夜。
摄政王却微微偏首,眼角波澜不惊,袖中食指轻轻一动。
他左侧一名随侍立即退至廊外,两炷香内,宗庙周围悄然戒严。
扶摇察觉异动,立刻侧身贴近疯王,低声:
“东侧围了西十步禁卫,全披黑甲,利刃在膝,目标是你。”
疯王冷哼一声:“太妃动不了手,摄政倒是急了。”
“他怕了。”
扶摇手搭在他臂上,声音压得极低:
“你若真焚骨,一纸封谕就能定你以‘悖礼弑尊’,哪怕你手握证卷,也会被说成‘疯言乱语’。”
疯王不语,指间紧扣那包骨灰,指节青白。
扶摇语气忽然一转,温和又坚定:“策漠,你若真要讨血债,不该在这里烧。”
“烧了这里,你要问的就不再是真相。”
“而是整个朝局,要不要你活着。”
她抬头看他,眼底没有一丝惧意,仿佛透过他破碎的疯火,看见当年的少年。
“别在你哥的骨前,送你自己一程。”
疯王眉心轻动,沉默片刻,终于缓缓收回手。
而殿外脚步未止,摄政王微一眯眼:“疯王这是要罢手?”
疯王抬头,一字一顿:“不。”
“我只是给你们多活一夜的机会。”
“——明日,再问。”
说完,他转身掀袍而去,扶摇紧随其后。
宗庙外风起,有黑甲己踏入天阶,而疯王却披雪而行,恍如旧魂归殿,目不斜视,掌中骨灰紧握未放。
那是死者未安的愤。
也是他,未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