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清晨,内宫传出一道突诏:
“为慰太妃近来病体,内宫设小宴以安神养气,命诸王入席。”
一时风传:“太妃养病,竟要设宴?”
疯王未受请,却衣甲未卸,在前夜斩杀刺客后,整晚未离蒋贵妃殿前。
扶摇则自归元堂暗阁中翻出第三份密录,内容模糊不清,却在卷尾写着一行字:
【若景王未亡,此事不出,出则宫乱。】
她心惊未定,突闻内宫设宴,且席位布于旧储东偏殿——那正是当年景王册储时的设宴原址。
她骤觉不对,拔身而起,首奔东殿。
—
宫宴果然设下。
太妃未亲临,仅遣长信宫女前坐代为接诏,诸王与朝官坐席不安。
蒋贵妃却是“病体初愈”,由内宫女扶至席中,面色惨白,眼神游离。
盏中汤品早置,香气浓烈,底部浮着不明黑粉,令人心惊。
“贵妃娘娘请——”
宫女正要举盏,一道黑影疾掠而入——
“放下!”
疯王策漠破门而出,步未停,袖下长刃横扫,宫女惊呼跪倒,汤盏翻落,黑汁溅出地面,顿时发出刺鼻异香,竟是重石榴毒配赤鸩粉!
“你们还真舍得下手。”
疯王一步踏至蒋贵妃身前,伸手将她拦腰扯起,披甲衣角扫倒一席香炉。
“在我面前杀她?”
“你们真当疯王不敢杀进宫来?”
太妃未现,但内殿帘后传出一声轻咳。
扶摇赶到之时,正见疯王以肩顶开殿门,手中横抱蒋贵妃,衣上血气与香毒混杂,殿中诸王竟无人敢挡。
一名御前卫士忍不住拔刀,疯王却骤然转身,将怀中人轻置地上,一步踏前,按刀冷声:
“来,谁先?”
“杀疯王,能保太妃无事?”
“你们要的,是疯王尸首,还是皇家的脸面?”
他将佩刀斩入殿前地砖,一声巨响:
“她若死,我不反。”
“她若活,就听我问——第三问。”
“问:谁杀的我哥?”
堂上百官皆惊,座席之上,无一人敢言。
扶摇疾步前行,与疯王并肩。
她低声:“此事若追至先帝,整个宗庙都要陪葬。”
疯王看她一眼,眼底无喜无怒,只是轻声:
“你查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知道这一句?”
“那我们今日,就去——”
“请这一句的命。”
他扛刀而行,背后血与香混合成一线,首拖出殿外如火蛇蜿蜒。
蒋贵妃被疯王带回归元堂隐室时,己昏沉入睡。
扶摇为她解毒止咳,换衣抹汗,整整两个时辰,才压住她心脉浮动。
灯昏未明,疯王靠墙坐着,双手交握,衣袖沾血不觉。
“你真以为她肯说?”扶摇冷声。
疯王抬眼:“她若不说,就别活。”
扶摇没应声,只静看蒋贵妃。
约至西更天,贵妃睫羽微动,缓缓睁眼。
她喉间一动,艰难地开口:“策漠……”
“你哥……不是毒死的。”
疯王目光一凛:“你说什么?”
贵妃声音虚弱却清晰:“你哥那夜喝的是我斟的第三盏……但毒不在那杯里。”
“那杯酒,他喝完了,半个时辰才出事。”
“真正的毒……是在他嘴唇上的花瓣。”
疯王眸色顿沉:“花?”
“谁给的?”
贵妃眼角滑下一行泪:“是……是陛下赏的花……殿前摘的……说要给你哥做‘登储贺礼’。”
“是我……亲手插的。”
疯王握拳指节泛白,猛地站起,转身砸碎墙边铜壶。
扶摇神情也变:“花,是从宫里送出的?”
贵妃轻轻点头:“那是冷香红玉兰……每年只开三朵……宫里只有一株。”
“你若查……就从那棵树……和送花的人起。”
她又闭上眼,气息渐缓,陷入昏沉。
疯王站在灯下,一语不发,面如厉夜,半点疯态不显,只是一种冷得近死的安静。
—
归元堂密阁。
扶摇独坐案前,将三份密卷按时间序折叠,忽见第三卷边角处,有一枚被烧焦后复写的字迹,反复对照后,似乎是人名:
【田琛】
她皱眉。
田琛,曾为膳部正录,十年前因“误报禁药流向”贬至西州。
她立刻翻检归档旧卷,在《御宴辅录》中,找到了相同笔迹的备注:
【膳部下批‘香卉抹粉’交于中宫。】
她咬牙道:“香卉抹粉——果然是毒引。”
“中宫那一晚送入玉兰香粉,正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她立刻起身,疾笔写信:“封条送西州监署——召田琛入宫问话。”
而此刻,她并未察觉——窗外阴影深处,一道细长的黑影正悄然退去,手中捏着同样的“田琛”名字,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