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归宫,首入坤宁。
嬷嬷伏身欲奉汤,她却挥手将盏打翻,一声清响,瓷碎满地。
“景王案,是谁翻出来的?”
她声音极轻,像是踩在雪地上却藏着火。
嬷嬷低声:“是扶摇。”
“她入了归元堂三次,地宫起火那日,她从暗卷室带出一封密藏副录。”
太妃垂眼:“归元堂……终究还是那老东西留的后手。”
她起身,缓缓走至寝殿背墙处,伸手一抹,机关“咔哒”一响,一枚藏柜弹出。
其内黑木封匣一对,封皮己蒙灰。
她取出其中一匣,命嬷嬷送至北院:“照旧例处置。”
嬷嬷面色骤白:“主子……这次,是蒋贵妃?”
太妃只道:“十五年前,她信不过我,暗通北地兵将,扶着景王打封赏折子。”
“我早该动她的。”
“今夜动她,归于盏毒一案,三司便算疯王‘亲咬母妃’。”
“百官会信谁?”
嬷嬷低头:“是。”
“明夜交卷入太医院,诊为心疾突发。”
“尸不得验,宫人不得议。”
—
同一时刻,三司署后堂。
主判与数名尚书密议,几人神色紧张。
“疯王若再继续,他的问案就要指到先帝之上了。”
“再纵他一日,恐怕朝堂都要跪他尸前!”
“今日焚骨,明封,天家体统还剩几分?”
一人道:“太妃送来密函,愿借‘疯王扰政、劫尸扰冥’之名,请廷中连署,发回疯王入内医署,暂缓三司问案。”
主判低声:“若疯王真查出杯毒是皇室之人所为……”
话未完,他一甩袖。
“先封住他嘴!”
—
归元堂内,扶摇重翻旧卷,指间止不住颤。
她己翻遍三份酒宴流程档,却忽然发现,有一页被调包。
酒单中“第六菜”被改成了“银杏鸽羹”,可归元食司记录中那一晚并无鸽肉调拨。
“被调换的,是从酒入菜的时间线。”
她忽地抬头,眉目紧锁:
“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这道羹,是配酒的。”
“而那银杏——正是激毒之引。”
她霍然起身:“蒋贵妃不能死,她是唯一知道盏毒进程顺序的人。”
她疾步出堂,夜色凛冽如刃。
可宫门处,一道黑影先她一步踏入了蒋贵妃殿前。
夜己深,东宫旧址荒冷无声,蒋贵妃所居的栖凤阁,却点着极少有的红烛。
她本日未曾召医,也未出阁,却宫中御厨连夜备了安神汤,汤中多了一味她多年不饮的“乌灵参”。
她眉心微蹙,却未言。
身边侍婢一改往日细声细气,反而在她起身后紧随不放,甚至手中端汤时,指节用力过重,汤盖微微颤抖,竟渗出一点黑色汁水。
蒋贵妃终于冷声开口:“你不是我殿中人。”
侍婢手顿。
贵妃缓缓回身,衣袍在地面拂出轻响:“坤宁宫调来的?还是刑司派的?”
侍婢低头不语,却袖中暗藏一把无刃匕首,正待上前——
“唰”一声,宫门被人踢开。
疯王策漠御风而入,衣衫未整,面目森冷,竟是披甲首闯后宫!
“谁敢动我母妃?”
声音如雷,震得整座栖凤阁窗纸碎裂。
那侍婢反应极快,立刻拔匕后退,却猛地撞在殿后横柱上,未逃出三步,就被疯王从背后踢中要害,膝盖碎裂跪倒。
疯王走到蒋贵妃面前,神情复杂,像是怒,也像是久别的压抑混着质问:
“你要死?”
“就不该留那一杯。”
蒋贵妃握着他衣角,声音颤抖:
“我没毒你哥。”
“那晚之后,我就从未再见你。”
疯王俯下身,一字一句地问:
“那壶是谁交给你的?”
她哽住,喉中发紧。
疯王目光一沉。
“你不说,我查。”
“你若真没罪,就活着看他们跪下。”
“若你有……”
他收回手,语声低哑如火熄:
“我也会替你把罪,烧干净。”
“和他的骨一样。”
蒋贵妃双手抖如枯枝,却只是点头,泪水从眼角滚落。
疯王转身时,侍婢己被禁卫押住,身上搜出内宫令箭一枚——竟为太妃手谕。
他拂袖:“带入三司。”
“她的第一问,我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