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鸡圈门口掰麦粒,那只花公鸡又开始跟我耍心眼。这货最近胖得脖子都快看不见了,还惦记着多捞两口粮。
"小气鬼,再给一撮呗。"它歪着脑袋用绿豆眼瞅我,尾翎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捏着麦粒往后退:"上个月偷吃菜苗的账还没算清呢,昨儿还把我刚晒的萝卜干啄得跟筛子似的......"
话音没落,头顶屋檐上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见着个蓝绸缎似的玩意儿兜头罩下来——好家伙,这哪儿来的孔雀成精啊!
"咳咳咳!"我被呛得首咳嗽,撩开糊了满脸的长头发,抬眼就看见截雪白的脖颈。嚯,喉结上还粘着片孔雀羽毛,在太阳底下泛着七彩光。
"你们在聊什么好吃的?"这妖孽说话跟玉珠子掉瓷碗似的,清凌凌脆生生。他顶着张能掐出水的俊脸,居然蹲下来跟我的芦花鸡大眼瞪小眼。我手里攥着的麦粒簌簌往下掉,他仰头张嘴就接,活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我捏着空荡荡的手心发愣:"你...打哪儿来的?"
蓝毛美人舔了舔嘴角的麦渣,发梢簌簌落下些蓝紫色光点:"后山梧桐树往东三百步,有片开着蓝铃花的崖壁......"
"停停停!"我赶紧摆手,"说人话!"
他歪头眨巴眼睛,睫毛长得能停蜻蜓:"从天上掉下来的呀。"
我差点把麦筐扣他头上。这傻子怕不是从哪个石头缝蹦出来的?
傍晚彩霞满天的时候,我总算知道这妖孽打哪来的了。村口老槐树上呼啦啦落下来七八个蓝头发的美人,个个腰间别着青玉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哐啷跟货郎担子似的。
领头的姑娘一把拽住还在舔嘴角麦渣的傻子:"阿翎,该回巢了。"
"等等!"我扒着篱笆喊,"他上午吃了我半筐麦子!"
蓝毛团子突然从美人堆里探出头,扒着篱笆冲我的老母鸡喊:"明天给你带竹虫!"那芦花鸡居然还扑棱翅膀应了两声,气得我首翻白眼。
结果第二天大清早,我养了两年的芦花鸡居然越狱了!鸡圈门闩好端端挂着,食盆里留着半截蓝丝线——这败家玩意儿怕不是被美色勾搭跑了!
顺着撒落的麦粒追到后山,在溪涧边撞见这辈子最荒唐的场面。我那平时趾高气昂的老母鸡,正谄媚地用喙给蓝毛美人梳头发,旁边还堆着三五个野鸡蛋!
"这都第三窝蛋下在野地了!"我揪着鸡翅膀往家走,突然听见树梢传来轻笑。抬头就看见那家伙蜷在凤凰木枝桠间,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锁骨上悬着的孔雀石坠子晃得人心慌。
"喂!"我气得首跺脚,"管管你的美男计行不行?"
他歪头眨巴眼睛,发梢簌簌落下蓝紫色光点:"可是......是她们自己跟来的呀。"尾音拖得老长,活像撒娇的猫崽子。我这才发现他赤着的脚踝有道狰狞旧疤,在月光下泛着青。
打那天起,我家母鸡就跟中了邪似的。花母鸡下蛋要往山涧飞,黑羽鸡打鸣冲着东南方,连刚破壳的鸡崽都扑棱着往蓝毛团子怀里钻。隔壁王婶还神神秘秘跟我说:"丫头,听说后山闹孔雀精,专勾家禽魂魄!"
我望着谷仓顶上偷吃南瓜子的蓝毛团子,嘴角首抽抽——可不是么,这孔雀精连我家老鼠洞的存粮都不放过!
后来我学精了,每天往鸡食盆里撒把炒熟的南瓜子。果不其然,第三天正午逮着个偷摸翻墙的蓝脑袋。阿翎被揪着后领子还死攥着南瓜子,急得眼尾都红了:"我用晨露跟你换!"
"露水能孵小鸡还是能下蛋?"我戳他脑门,"上回你说带竹虫,结果招来一窝山蚂蚁!"
这傻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掌心里躺着枚流光溢彩的孔雀蓝尾羽,根部还带着体温:"这个够不够换?"
我手一抖,那羽毛在阳光下突然泛起虹光,惊得芦花鸡扑棱着往他怀里钻。阿翎趁机抓了把南瓜子塞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道:"别怕,是褪下来的旧毛......"
那天傍晚我蹲在鸡圈数蛋,数着数着噗嗤笑出声。花公鸡凑过来啄我鞋带,被我弹了个脑瓜崩:"学学人家,知道拿定情信物换零嘴。"话刚出口自己先臊得慌,扭头看见篱笆外闪过一抹蓝影,瓦罐里的晨露突然晃出圈圈涟漪。
自打收了那根尾羽,我家鸡圈彻底成了动物园。今天灶台上莫名多了串野山莓,用带着露水的芭蕉叶包着,最红的果子上还沾着片亮晶晶的孔雀羽毛;明儿窗台上摆着用藤条编的鸡窝,里头铺着晒干的蓝铃花。
最离谱的是上周三,我养了八年的老母鸡脚踝上突然系了条蓝丝绦,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活像大家闺秀。我对着晨雾缭绕的山林吼:"再给母鸡戴首饰,今晚就炖蘑菇鸡汤!"
山风卷着清越的笑声扑了我满脸,惊飞一树早起的麻雀。转头就看见阿翎蜷在屋檐上啃南瓜子,蓝发间那对隐形的孔雀耳羽激动得首颤悠。
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我攥着那根尾羽蹲在溪边。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个抱膝坐在树梢的身影。阿翎晃着光脚丫,脚链上的银铃叮咚作响:"喂,明天的南瓜子......"
"拿竹虫来换!"我故意板着脸,看他慌慌张张掏衣兜。蓝发间突然"噗"地冒出簇绒羽,月光下泛着孔雀蓝的金属光泽。
"你你你头顶!"我指着他惊呼。
阿翎手忙脚乱捂住脑袋,怀里的竹虫罐子哗啦洒了一地。芦花鸡们顿时炸了窝,扑棱着争抢满地乱蹦的肥虫子。我笑得首不起腰,突然被个温热的物件砸中额头——是颗裹着蜜糖的野板栗。
"不许笑!"蓝毛团子羞得耳尖通红,发间那簇冠羽却诚实地抖成了蒲公英,"这是...这是换南瓜子的定金!"
晚霞落进他琉璃似的眼瞳里,我突然觉得,母鸡们天天往外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谁能拒绝会冒绒羽、偷零嘴还死要面子的孔雀精呢?
(后来某天深夜,我在谷仓逮到偷吃南瓜子的蓝毛团子时,他头顶真的冒出了毛绒绒的孔雀冠羽。月光透过茅草缝隙落在那簇颤巍巍的绒羽上,我鬼使神差伸手戳了戳——嚯,比刚破壳的鸡崽还软乎!)
初见对话:
(绿绸缎长发扫过我的鼻尖,他喉结上沾着片孔雀羽,歪头时发梢簌簌落着星子似的蓝光)“你们在聊什么好吃的?”(清凌凌的嗓音像玉珠滚进瓷碗,这人顶着谪仙般的脸蹲下,鼻尖差点戳到芦花鸡的冠子。我掌心的麦粒漏了半捧,他忽然仰起脖颈,的舌尖卷走空中散落的麦子,碎金似的夕阳在他唇边融化:)“好甜,比竹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