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雪扑打在毡帐上,如同无数只急于归巢的寒鸦。盛瑶望着篝火中跳动的火星,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镇北堡,江城彬用雪替她冷敷伤口时,掌心的温度比这篝火更暖。此刻他正蹲在毡帐角落,獬豸纹匕首削松木的沙沙声里,木屑落在褪下铠甲的肩头,露出新添的刀疤——那是上个月江南巡案时,为她挡下的鹤羽门毒镖。
"冷吗?"江城彬忽然抬头,将削好的木簪递给她。簪头刻着极小的獬豸眼,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当年在相府初见,你腕上的血滴在我袖上,红得像塞北的朱砂梅。"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盒,羊脂玉镯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本想等回京再给你,可这塞北的雪......"
盛瑶望着玉镯内侧刻着的并蒂莲纹,忽然想起在雪山密会时,他说的"得你者,无需负天下"。她伸手握住他递来的镯子,指尖划过掌心的茧子——那是握刀二十年的印记。"作甚羹汤?"她忽然轻笑,将镯子套在手腕,玉镯与鹤獬令相撞发出清响,"我要剖你的藏书阁,建全天下最大的验尸房,让西域的蛊虫图谱都摆在明处。"
江城彬忽然笑了,火光映着他眼底的柔光:"依你。"他往火中添了块松木,树脂爆裂声中,忽然听见毡帐外传来极细的踩雪声,三长两短——这是玄甲卫"有异常"的暗号。他手按剑柄,獬豸纹玉佩在胸前微颤,"瑶儿,把篝火调暗。"
毡帐外的风雪突然加剧,盛瑶借着月光,看见雪地上有串极浅的脚印,鞋印边缘绣着的鹤形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她摸向袖中银针,忽然注意到玉镯表面倒映的,是毡帐后方的雪岩,那里有块凸出的岩石,刻着与雪山祭坛相同的鹤獬合璧图。
"是鹤羽门的'雪影'刺客。"江城彬低声道,指尖划过她腕上的玉镯,"这镯子是用雪山祭坛的血玉髓芯料所制,能引动方圆十里的蛊虫。"他忽然抽出软剑,剑鞘上的獬豸纹与玉镯发出共振,"他们跟着我们从江南到塞北,为的就是——"
话音未落,毡帐顶突然被割开,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箭头泛着的幽蓝正是西域沙蚕毒。江城彬旋身将盛瑶扑倒,弩箭擦着她发梢,钉入她方才坐着的位置,箭尾系着的纸条上写着:"盛家女,你母亲的头骨在雪岩深处,带着鹤獬令来换。"
盛瑶握紧纸条,发现墨迹里混着极细的金粉——与皇帝暖炉上的金箔相同。她望向雪岩方向,那里有座废弃的烽火台,台顶飘着半面鹤羽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走,去烽火台。"她解下鹤獬令,令牌在掌心发烫,"他们知道,我不会放任母亲的头骨流落在外。"
烽火台内的积雪己被清扫,中央石台上摆着的,正是母亲头骨,眼窝处嵌着的真令与她手中的伪令发出共鸣。盛瑶刚要触碰头骨,石台下的暗格突然开启,露出的青铜盒里,躺着具婴儿骨架,心口嵌着的血玉髓与她腕上的玉镯材质相同。
"瑶儿,小心!"江城彬的横刀劈开袭来的鹤嘴刀,盛瑶转身,看见戴着鹤羽面具的刺客从暗角冲出,其服饰上的花纹与江南绣庄的"血玉计划"锦缎完全一致。她忽然注意到,刺客的指甲缝里嵌着的红砂与烽火台基石相同。
"你们是谁?"盛瑶用银针逼退刺客,却在对方面具掉落的瞬间怔住——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却在颈间戴着与小桃相同的银铃,铃身刻着的"明"字标记让她瞳孔骤缩。
刺客突然服毒自尽,盛瑶解剖其咽喉,发现舌根处刻着的,是幼帝朱祁钰的生辰八字。她望向江城彬,发现他正盯着婴儿骨架,骨架耻骨处刻着的,正是她的生辰八字,而在骨架下方,压着半张羊皮纸,用西域文写着:"血玉髓祭坛启动之日,鹤獬宿主必成双而祭。"
塞北的狼嚎在远处响起,盛瑶望着腕上的玉镯,忽然明白,江城彬送出的不仅是定情信物,更是鹤羽门追踪的标记。而雪岩深处的祭坛,怕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祭台,用她母亲的头骨作引,用他们的生辰八字作饵,要完成二十年前未竟的血祭。
"江大人,"她忽然轻笑,将玉镯按在鹤獬令上,"看来我们的塞北之旅,要多个'祭天'的节目了。"
江城彬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在金陵城楼上,她挑眉说"我眼中的天下,刚好有你"的模样。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软剑在风雪中划出獬豸纹的光:"当年在相府,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他望向雪岩深处逐渐亮起的血玉髓灯,"现在,便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看,鹤獬合璧,究竟是祭天的祭品,还是破局的刀刃。"
更深的雪夜,烽火台的火光突然熄灭,盛瑶摸着母亲头骨上的银针,忽然听见雪岩下方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当第二盏血玉髓灯亮起,她看见祭坛中央的青铜棺缓缓开启,棺盖上刻着的,正是她与江城彬的生辰八字,而在棺木内侧,用鲜血写着的,是母亲临终前的字迹:"瑶儿,鹤獬令的真正秘密,在你腕间玉镯与他的佩剑里——"
雪片落在棺盖上,将字迹晕染成一片血红。盛瑶望着江城彬手中的软剑,剑鞘上的獬豸纹此刻竟在流动,与她腕上的玉镯形成呼应。原来,从相府初见的那滴鲜血开始,从雪山合璧的那道金光开始,他们早己被刻进了鹤羽门的终极祭坛,而所谓的兑现诺言,不过是这场血祭前的最后一段温柔,是暴风雨来临前,篝火旁的最后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