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霜降日,御书房的青铜镇纸压着新刊的《大燕律》,盛瑶握着狼毫的手悬在"验尸篇"末章,笔尖墨渍在"女子验尸官可封爵"条目上晕开,像极了十年前在镇北堡染血的医袍。江城彬的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玄色摄政王蟒袍袖口绣着的獬豸纹己换成金线,却仍在经过她案头时,习惯性地替她拢了拢被风掀开的纸页。
"最后一条了?"他望着扉页上的"以医道明人心,以权柄护卿心",指尖划过两人合署的名字,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塞北雪夜,她腕间玉镯与自己佩剑共鸣的场景,"李明珠从西域传回消息,鹤羽门余孽在龟兹重建祭坛,用的还是你当年解剖的'血玉髓蛊虫图谱'。"
盛瑶的笔尖在"西域验尸法可入朝"条目上顿住,窗外传来女子的谈笑声——是新科女验尸官们经过御花园,腰间的獬豸纹银铃与小桃留下的那枚别无二致。"让她把图谱夹在律典附录里。"她忽然轻笑,搁下笔,露出腕间从未摘下的玉镯,"十年了,他们还在执着于血祭,却不知真正的鹤獬令,早己刻进了这律典的每一道纹路。"
江城彬忽然取出个檀木匣,里面躺着的,是十年前在雪山祭坛找到的鹤獬令真器。双令合璧的刹那,律典扉页投出清晰的獬豸影。他望向案头堆着的验尸报告,其中一份标注着"周延儒之孙喉中藏蛊",忽然低叹:"幼帝今日问我,何时能亲政。"
"等他能看懂验尸报告里的西域文。"盛瑶指向报告末页的朱砂批注,"上个月他替绣娘断案,竟能从指骨磨损看出对方是左利手——这孩子,早该接过这天下了。"她忽然起身,望着窗外逐渐飘落的雪花,"去冷宫吧,今日该把母亲的头骨迁入太医院英烈祠了。"
冷宫的铜锁早己生锈,盛瑶摸着门上的獬豸纹门环,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此发现外祖母遗体的场景。如今的冷宫己改建成医道纪念馆,墙上嵌着的,是母亲的《千金方图》全卷,而在当年的验尸房位置,摆着的正是修订完成的《大燕律》。
"先生,有人送了幅画来。"小医正抱着卷轴闯入,画轴上的鹤羽门图腾让盛瑶指尖一紧。展开后,却是幅《鹤獬合璧图》,画中她与江城彬并肩立于祭坛,脚下踩着的,是堆积如山的蛊虫与律典。落款处盖着的西域大祭司血玉髓印旁,用汉文写着:"你们封了雪山的祭坛,却封不了人心的贪婪。"
江城彬的手按在她肩上,体温透过织金锦缎传来:"别担心,玄甲卫己在龟兹布下天罗香。"他忽然指向画中两人的衣纹,那里暗藏着用银针刻的密文,"他们还在用'血玉计划'蛊惑人心,却不知......"
话音未落,御书房方向传来钟鸣,三长一短——这是幼帝紧急召见的信号。盛瑶望着画中自己腕间的玉镯,忽然发现,画家用的是西域特有的"血魂墨",遇热会显形,而在她与江城彬的胸口位置,竟隐约透出"祭"字。
"走。"她将鹤獬令真器收入袖中,玉镯与令牌碰撞的清响,与十年前在塞北雪夜如出一辙,"不管他们想在律典完成之日搞什么名堂,这天下,早己不是靠蛊毒就能颠覆的天下了。"
幼帝的书房点着艾草灯,朱祁钰己能独自批览验尸报告,却在看见盛瑶时,突然递来封西域密信:"盛姑姑,龟兹传来消息,他们要在您的生辰日,用《大燕律》的纸灰启动血玉髓祭坛。"
盛瑶接过信,发现密信边缘用朱砂画着极小的鹤獬纹,与律典扉页的合署小字完全一致。她忽然轻笑,将信投入炭盆,火苗腾起的瞬间,显露出信末的生辰八字——正是她与江城彬的。
"无妨。"她望向窗外的太医院,那里灯火通明,女医正们正在研习新律,"他们忘了,这律典的每一页纸,都浸过雪山顶的鹤羽露与漠北的獬豸血,就像这天下的民心,早己被医道与律法牢牢护住。"
江城彬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十年后的霜降日,掌心的温度依旧如当年在镇北堡替她暖手时般灼热:"瑶儿,你看。"他指向律典扉页,两人的合署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眼中的天下。"
更深露重,御书房的烛火映着《大燕律》的金箔字,盛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极细的梵钟鸣响,三长九短——这是鹤羽门"血祭准备"的信号。她望着江城彬肩甲上的獬豸纹,忽然明白,所谓的天下为证,从来不是终点,而是他们用医道与权柄,在每一个黎明与黑夜,重复千万次的并肩而立。
当更夫敲过子时,冷宫方向传来狼嚎,却很快被太医院的读书声淹没。盛瑶摸着律典上的"验尸篇"首条,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医道与律法,皆是斩破混沌的刀。"而现在,这把刀己握在天下医者与百姓手中,而她与江城彬,只需站在刀刃的最前端,看着这天下,在鹤獬合璧的光芒中,走向他们共同期许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