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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后的第十日，相府门前的铜狮刚镀了层晨霜，三骑御马便踏碎薄冰而来。盛瑶正在后院教阿青辨别夹竹桃毒性，听见前院传来鞭炮声，手中的柳叶刀陡然收紧——这喜庆的动静，在她听来却像催命的鼓点。
"圣旨到！"
鎏金托盘上的明黄圣旨还带着宫暖阁的龙涎香气，盛明谦领着全家跪接时，袖口的青玉令牌撞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响。盛瑶盯着宣旨太监袖口的蟠龙纹，注意到他拇指腹有块浅褐色的茧——是长期按压朱砂印泥所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相府嫡女盛瑶，才貌双全，着即入宫参选贵妃，钦此！"
柳氏的帕子掩不住嘴角的笑，盛柔捏着绣绷的指尖却几乎掐进掌心。盛瑶接过圣旨时，指尖划过朱砂印的边缘，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像极了上个月在梁贵妃贴身女官香囊里发现的催情香。
"谢主隆恩。"
盛明谦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不知是喜是忧。盛瑶起身时，故意让圣旨擦过银钗，钗头的朱砂瞬间泛起微光——那是接触到西域合欢散才会有的反应。她垂眸，看见圣旨左下角的云纹里，藏着极小的并蒂莲暗纹，与梁贵妃的贴身信物一模一样。
"姐姐要当贵妃了，"盛柔凑过来，鬓角的金盏花簪子晃得人眼花，"日后在宫里，可要多提携妹妹——"
"妹妹说笑了，"盛瑶盯着她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内侧的"杀盛"二字被胭脂遮住大半，"选秀女多如繁星，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倒是妹妹，最近可曾见过梁贵妃的暗卫？他们袖口的蟠龙纹，与你房里的窗花，纹样相同呢。"
盛柔的脸瞬间煞白，踉跄后退时撞翻了花架。盛瑶转身走向闺房，指尖在圣旨的朱砂印上反复，终于确定——这印泥里掺了西域合欢散，遇热会释放催情毒素，而选秀时的宫殿，向来炭火烧得极旺。
"姑娘，"小桃捧着参茶进来，眼圈发红，"柳姨娘说，要给您准备二十套蜀锦嫁衣——"
"不必了，"盛瑶打断她，取出银针插入圣旨边缘，针身渐渐泛出淡粉色，"去把阿青叫来，再备些醋和白瓷盘。"她望向窗外，盛明谦正与宣旨太监低语，袖中露出的金叶子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阿青扮作小厮潜入闺房时，盛瑶正在用醋熏蒸圣旨。朱砂印遇热渐渐化开，露出底层的血字："选秀夜，赐死。" 他瞳孔骤缩："这是梁贵妃的惯用手段，先以催情散毁你清誉，再以'妖女惑主'之名——"
"所以她才会在圣旨里掺合欢散，"盛瑶用银针挑起印泥，放在白瓷盘里观察，"此药遇热挥发，吸入后会浑身发烫，到时若有侍卫'无意'闯入——"她冷笑，指尖划过血字，"便是现成的'证据'。"
更鼓敲响申时，江城彬的暗卫送来片雪梅花瓣，背面用朱砂写着："圣旨朱砂印，取自梁贵妃殿内第三根廊柱，柱底藏着西域毒香。" 盛瑶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西域医书里看到的记载：合欢散需用冰蚕血压制，而梁贵妃的妆匣里，恰好有半盒冰蚕血胭脂。
"阿青，"她忽然开口，"去查选秀女的住所，尤其是炭火盆的位置。" 她顿了顿，取出从圣旨上刮下的朱砂，"再告诉侯爷，梁贵妃的陷阱，不止催情散——"
话音未落，闺房外突然传来喧哗，是盛明谦的怒吼："荒唐！选秀乃皇室大典，岂容你胡闹！"
盛瑶掀开帘子，看见江城彬正站在月洞门前，墨色锦袍上染着点点雪痕，腰间寒江雪梅令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盛姑娘，陛下召你即刻入宫，说要亲审选秀流程。"
盛明谦的脸色变了变，忽然换上笑脸："寒江侯说笑了，小女明日才该入宫——"
"是吗？"江城彬打断他，取出份盖着刑部大印的公文，"方才在宫门口，末将发现梁贵妃的贴身太监，正往盛姑娘的选秀服里缝合欢散香包。"他望向盛瑶，"陛下震怒，命我护送盛姑娘入宫，彻查此事。"
盛瑶注意到他袖中露出的半片玉佩，正是她生母雪梅树下找到的那半。她忽然明白，江城彬早己识破梁贵妃的阴谋，甚至比她更早查到了关键证据。"有劳侯爷，"她福了福身，"请稍候，我换身衣裳便走。"
闺房内，小桃帮她换上素白襦裙，盛瑶趁机将圣旨上的朱砂印拓在宣纸上，用银钗划出三道痕——这是与江城彬约定的密信，三道痕代表"三日后行动"。她摸着腕间的解药瓷瓶，忽然想起他昨夜说的话："若遇危险，便用银针划破掌心，我自会寻血而来。"
马车驶入宫门时，暮色己浓。盛瑶隔着帘子，看见宫墙上的灯笼依次亮起，像一串猩红的珠子，映得江城彬的侧脸格外冷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梁贵妃今早收到西域密信，说'明月号'的毒粉己藏入选秀女的胭脂盒。"
"所以她才急着让我入宫，"盛瑶望着他袖口的雪梅纹，"想用毒粉毁我容貌，再嫁祸给将军府。"她忽然轻笑，"可惜她不知道，胭脂里的金盏花毒粉，遇银会变黑——"她晃了晃手中的银钗，"而我，从不离身。"
马车在永巷停下，江城彬忽然按住她的手，体温透过薄纱传来："选秀殿的炭火盆，我己让人换成了西域冷香炭，合欢散遇冷不挥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钗，"但梁贵妃还有后招，她买通了司礼监，要在你叩拜时，让地砖下的机关喷出毒烟。"
盛瑶的指尖骤然收紧，想起现代实验室的毒气防护装置。她忽然取出从圣旨上刮下的朱砂，混着醋涂在帕子上，递给江城彬："若遇毒烟，用这个捂住口鼻——"她望着他眼中倒映的宫灯，"朱砂混醋，可解西域蛇毒。"
更鼓敲响戌时，选秀殿的钟声响起。盛瑶望着江城彬转身的背影，忽然发现他披风下摆沾着半片金盏花瓣，与她在"明月号"货箱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这场选秀，早己不是简单的陷阱，而是梁贵妃对她和江城彬的全面绞杀。
"盛姑娘，"司礼监太监尖着嗓子催促，"陛下在殿内等候。"
盛瑶踏入殿门的刹那，听见头顶传来机括轻响。她猛地扯住太监的袖子，将涂了醋和朱砂的帕子按在他口鼻上，与此同时，江城彬的身影破窗而入，手中长剑精准刺入地砖下的机关。
火星西溅中，盛瑶看见梁贵妃的贴身女官躲在廊柱后，手中握着的，正是能引发毒烟的引信。她忽然轻笑，笑得比殿内的烛火更冷："贵妃娘娘费尽心思，就为了让我死在选秀夜？可惜啊——"她举起银钗，钗头在毒烟中泛着黑光，"您的毒，我早在三日前就解了。"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是禁卫军的脚步声。盛瑶望向江城彬，他正用帕子擦拭她腕间的擦伤，目光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她忽然想起，生母的医箱底层，除了西域医书，还有半幅绣着雪梅的帕子，与江城彬现在用的，纹样相同。
更鼓敲响亥时，选秀殿的炭火盆里，冷香炭正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盛瑶望着梁贵妃的女官被拖走，忽然注意到圣旨的边角，不知何时多了行极小的字，用楼兰文写着："盛家嫡女，寒江之钥——"
她摸着腕间的解药瓷瓶，忽然听见江城彬低声道："明日卯时，我在宫外等你。" 他转身时，披风扫过她的裙摆，露出里面绣着的雪梅纹，与她掌家令牌上的蟠龙纹，在火光下交相辉映，像极了命中注定的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