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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在秦岭山脉的盘山路碾出蜿蜒痕迹，车载海拔仪显示数字攀升至1800米，一片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十月的秦岭己提前入冬，山风卷着碎雪掠过车身，将远处的峰峦染成水墨画里的淡青色。
“看，那就是秦岭镇。”姜云舟抬手示意，方向盘轻转。
妲己望向右侧山谷，只见半山腰处错落着数百座石砌屋舍，飞檐斗拱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宛如悬在云端的琼楼。石墙青瓦上积着薄薄的雪，檐角铜铃结着冰棱，在车灯照耀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镇口的牌坊上“秦岭镇”三字己被白霜覆盖，唯有柱基处的玄武浮雕露着深灰，龟甲纹路间积着未化的冰晶。
海拔渐升，植被从山麓的阔叶林过渡到针叶林，碗口粗的雪松披着厚雪，枝桠低垂如朝圣的信徒。路面结着薄冰，轮胎偶尔打滑，姜云舟的车速降至龟速，仪表盘上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度。“这里的雪，比怀庆市更早。”他伸手拂去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此处位于秦岭主脊北侧，海拔1800米，十月飘雪是常事。”
终于在凌晨一点十七分抵达山脚下“归云客栈”。
“到了。”姜云舟的声音混着刹车声轻响。林小满揉开雾气朦胧的车窗，眼前的客栈飞檐高挑，两侧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将“归云客栈”的鎏金匾额照得忽明忽暗。
客栈是典型的秦岭民居，三进院落依山而建，厢房的木格窗糊着雪青纸，窗棂上雕着简化的云雷纹。门房的石磨盘上堆着新收的山核桃，旁边立着块木牌，用朱砂写着“雪天路滑，客官慢行”，落款是“姜氏归云栈”。
“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姜氏外门弟子。”姜云舟从后备箱取出玄色鹤氅递给小满，“终南虚首入云霄，石阶覆着千年玄冰，凡人登山需耗三日，且峰顶罡风如刀。这几就在客栈等我们。”他指尖划过衣襟暗纹，“这个衣服里有平安咒，穿上别乱跑。”
少女的眼眶骤然发红，却倔强地扯出笑容。她扑进妲己怀中：“我、我知道的！我不会拖后腿，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回来！”
客栈木门“吱呀”闭合时，姜云舟己调转车头。雪粒子打在挡风玻璃上沙沙作响，妲己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灯笼，忽然轻笑：“这丫头，倒比初见时胆子大了不少。”
————
行至镇外，海拔己过2000米，呼吸间可见白气，远处的观星台隐在云隙里，像艘停泊在天街的仙舟。终南虚的山门在薄雾中逐渐显形。千仞绝壁如仙人挥剑劈就，门楣上刻着星图，后方露出隐在雾中的石阶，苔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好个‘云深鹤影孤’。”妲己仰头望着在云中若隐若现的观星台，九尾虚影在身后轻轻舒展。
石阶覆着薄冰，在二人足下自动凝结霜纹。行至半途，山风突然携来清越琴音，穿云裂石般荡开雪幕，清越吟诵随风传来——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毫厘之妙，阴阳逆顺，非术非道……”
声音如青铜钟磬撞碎云雾，惊起山巅栖息的玄鹤。穿青袍的老者立于观星台畔，鹤发用桃木簪松松绾着，他手中握着《归藏》，霜雪在袍角凝成晶簇，却半点未沾身。
“苏娘娘，别来无恙。”老者转身，目光落在妲己发间的骨笄上，“几日未见，这骨笄倒是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妲己抚过骨笄垂落的玉珠：“道长倒是一如往昔。”她扬起手中桃木杖，杖头狐首在雪光中泛着暗红，“此次前来烦请道长帮忙，此杖得自怀庆斗水村，杖身刻纹与我有苏氏祈雨咒文相似，血玉里封着股熟悉的灵力。”
清虚道长接过狐头杖反复观摩。
姜云舟向前半步望向清虚道长：“不知您的‘溯光诀’，可否能让苏娘娘的神识顺着这杖中灵力，回到曾经时光？”
老者抚须颔首，“这杖中有苏娘娘光绪三年投入的灵力，溯光诀可以这法器为引，以使用者的血脉为锚，将使用者带回曾经时光。”他指向观星台中央的青铜日晷，“但时光境非真非幻，您会看见当年的场景，却摸不到、改不了，如同隔着一层水雾观戏。”
“师叔，此杖与苏娘娘的灵力存在共鸣，是否意味着……”
“意味着她的狐魄极可能藏在那段时光里。”清虚道长打断他，目光落在妲己逐渐凝重的眉眼。
“只是……距离地脉震荡日还有4天，我若回溯至光绪三年，到时……”
“无妨”老者轻捻胡须，这时光境中一日，现实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足够娘娘找回狐魄了。”
清虚挥袖展开八卦阵图，二十八宿光影如银蛇缠绕桃木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时光境中若执念过强，神识可能被拽入记忆深渊，届时便摇响铜铃。”
他指向阵图中央的蒲团，“请吧，我和云舟会守在阵外。若见血玉红光骤盛，便是狐魄显形之时。”
————
妲己盘腿坐在蒲团上，桃木杖横陈膝头，血玉在黑暗中泛着暗红的光。清虚道长手持拂尘，杖头狐首对准她眉心，口中念起晦涩的咒语，咒文如萤火般自杖身浮现。
“溯光启，往镜开，昔时影，现尘埃。魂归处，血玉载，一念起，万缘来。”
咒语落定的刹那，血玉突然爆出血色流光，如活物般缠住妲己的手腕。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神识仿佛被吸入杖头狐首的眼瞳，耳边响起细碎的雨声与山风的低吟。低头望去，自己的身体正渐渐透明，一缕白烟自心口飘出，缓缓融入血玉的红光中。
姜云舟站在阵外，量天尺在掌心握得发白。他看着妲己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此刻就要独自踏入时光的漩涡。
“莫怕，她比你想象中坚韧。”清虚道长忽然开口，拂尘轻轻扫过阵图，“不过是回一趟记忆的浅滩。”
雪粒子打在身上沙沙作响，妲己的神识在血玉红光中沉浮，她深吸口气，将神识沉入血玉最深处，感受着那缕与自己同源的灵力，她隐约看见光绪三年的斗水村——旱田裂成龟甲……
“成了。”清虚道长的声音带着疲惫，“她的神识己入时光境，剩下的，便看能否寻到那缕藏在时光褶皱里的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