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远光灯刺破夜幕,在冢古堆前投下两道银白的光带。妲己推开车门,素白广袖拂过石冢前新立的文保碑,碑上“有苏氏部族遗址”的朱砂字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她指尖抚过护心镜的血玉,“最后一魄。”她望向站在古槐下的姜云舟,“吸纳之后,血玉中的王魂便能聚齐五分?”
“不错。”姜云舟抬手轻叩古槐,树皮上的年轮突然化作青铜纹路,八条槐树根如活物般蜷曲着向两侧分开,露出暗藏的青石台阶。林小满抱着探照灯要跟上去,却被妲己轻轻拽住后领:“阴气太重,你守门。”
妲己踩着布满青苔的台阶下行,地宫穹顶的星图在感应到血玉的瞬间亮起,三百六十五颗夜明珠组成的星阵缓缓逆转,中央位置浮现出帝辛的虚影。
“陛下……”妲己喉间发紧,地宫中心魂魄随着骨笄中的王魂如归巢的倦鸟,振翅扑向血玉。护心镜突然发出蜂鸣,内部骤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帝辛虚影的轮廓在光华中渐渐凝实。就在她以为即将触碰到那抹虚影时,血玉表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金气如困兽般在裂痕中游走,最终“砰”地炸成万千流萤。
“陛下!”妲己本能地伸手去接,掌心却只余下几缕即将消散的金光。
她怔怔望着掌心的光点,指间无意识地卷紧骨笄,三千年的相伴,此刻竟如此冰冷。姜云舟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却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娘娘可是舍不得了?”
妲己指尖划过护心镜上的裂痕:“习惯这东西……”她忽然轻笑,“比剜心咒还难祛。”尾尖扫过祭坛残灰,三千年前的画面在神识中闪现——帝辛执笄为她束发时,指尖擦过她发梢的温度。
姜云舟沉默片刻,用量天尺轻点地面:“金气虽散,却留下向南的气脉。”尺尖所指之处,地面浮现出蜿蜒的光带,“帝辛肉身所在,应在怀庆以南的黄河沿线。”
妲己凝视着逐渐消散的光带,忽然听见地面传来林小满的脚步声。她深吸口气:“先出去吧,别让小满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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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七日,怀庆市南端成了妖与人的战场。
姜云舟在地图上标注的十七处风水节点,如撒在黄河绸缎上的碎金。从桃花峪的黄河第一弯,到夹河滩的平原,再到需要租借渔船才能抵达的河心洲,每处都留下了她们的痕迹。
林小满瘫坐在堤坝边:“第十七个风水节点了!河中心那个漩涡差点吞了无人机!”
黄小耳顶着青铜罗盘从淤泥里钻出:“姜教授算错了吧?这破河滩连个鬼影都没有!”
“姜教授,您确定商王的骨头不是被河伯收去当镇河之宝了?”
姜云舟站在岸边,量天尺映着正午的阳光:“当年祖师必选太行与黄河荫蔽下的至阴之地安葬。”他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浮桥,“去那边再找找。”
妲己站在高处的土塬上,望着滔滔河水。这些日子她反复催动妖丹,试图感应帝辛的气息,可传来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响。她望着水面倒映的残阳,忽然想起帝辛曾说:“待孤一统天下,便与你在黄河之畔建座镜花台,看尽九曲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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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发生在第八日戌时。
茶寮的吊扇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声响,林小满瘫在懒人沙发上,手机屏幕的荧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连续七日在黄河滩奔波,让这个考古系学生彻底沦为“人形泥猴”,此刻正用最后的力气刷着抖音。
“天呐!简首是人间极品。”她突然翻身坐起,手机差点砸到正在擦拭护心镜的妲己,“姐,快来看这个!怀庆烧烤界美男,比姜教授的冰山脸还帅十倍!你看这眉形、这鼻梁、这身材……”
镜头里的中年男子正专注地翻动烤架上的羊肉串,炭火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眉峰如刀削斧劈,唇角微抿时竟带着几分威严。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短褂,腕间戴着串古旧的青铜铃,每当有小姑娘举着手机凑近,便耳尖发红地往烤架后躲。
妲己头也不抬,指尖划过镜面上的裂痕:“没兴趣。”
正在修剪槐树枝叶的阿絮听见动静,藤蔓卷着花盆凑过来,“我看看……”,她突然叶片轻轻颤动:“姐姐,他……”
“你看你看,阿絮都看呆了!是不是被帅到啦?”林小满见妲己仍无反应,突然起了恶作剧心思,猛地将手机怼到妲己面前。
妲己无奈瞟了一眼……突然将手机劈手夺过,力道之大让林小满差点摔进沙发。
妲己指间震颤,视频里的男子恰好转身。
“姐姐……”阿絮声音发颤,“这是陛下啊!”
“定位。”妲己不小心扫落桌上的青瓷茶盏,“我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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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老槐树夜市飘着炭火香气,烤架的火星在夜空中明明灭灭。男子正在给最后一位顾客打包烤茄子,听见脚步声抬头,手中的竹筷“当啷”落地。
“陛下……”妲己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千年的梦,“是你吗?”
男子耳尖骤红,慌忙弯腰捡筷子:“姑娘认错人了,我姓王。”他结结巴巴道:“您要点什么?羊肉串五块,烤茄子三块……”
“陛下。”妲己上前半步再次询问,“是你吗?”
“姑娘怕不是喝多了吧?要是不买烤串,就请回吧,我要收摊了。”
林小满盯着他,突然想起地宫壁画上的帝辛——那个在鹿台之巅挥剑斩发的商王,此刻却像个被识破秘密的凡人,慌乱地用围裙擦拭烤架。
“抱歉,打扰了。”妲己忽然轻笑,“小满,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