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宁邑郊外的碎石路,轮胎轧过龟裂的黄土,扬起一片呛人的尘烟。
姜云舟推开车门,他抬眸望向远处起伏的土丘:“便是此处了。”
眼前的土坡毫不起眼,像是被岁月随意揉皱的纸团。歪脖槐树的枝干虬结如鬼手,杂草从风化的青石缝里钻出,枯黄的草叶上沾着经年的沙砾。
林小满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发红的土壤,细碎的砂砾从指缝簌簌滑落:“这夯土……像是人工堆砌的!”
“小满?!苏姐姐!”
雾蓝色的长发从推土机后闪过,姬行知疾步走来,镶钻的饕餮纹耳钉在阳光下晃出刺目的光。她身后跟着七八个穿荧光马甲的勘探员,激光测距仪的红点正扫过土坡上歪斜的界碑。
“行知?你怎么在这儿?”
姬行知指了指立在远处的牌子,“施工重地,闲人勿进——姬氏集团”。她抬手扇了扇飞扬的尘土,镶着绿松石的指甲套差点戳到林小满的鼻尖。“这是我们集团即将破土开发的项目,你们跑这荒郊野岭做什么?”
“这下面有商周墓葬!”林小满一把拽住姬行知的袖口,“能不能暂缓开发?”
“开什么玩笑?”姬行知甩开她的手,鞋跟狠狠碾过地上的土坷垃,“探地雷达扫了三遍,连个陶片渣都没有!”见林小满还要争辩,她压低声音凑近,“姬氏集团砸了八个亿!我爸亲自批的文旅项目,专门请高人看的黄道吉日,本月初八吉时破土也就是后天——你当是过家家?”
姜云舟的量天尺拂过草尖:“今夜子时借此地三个时辰。用完自会收场。”
姬行知看着这三人,雾蓝发丝无风自动:“好吧,谁让你们救过我父亲和我,我当你们是朋友!天亮前必须撤干净!”她转身对工人挥手,“设备故障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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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月光像一盆凉水泼在土坡上,蟋蟀在草根下扯着嗓子嘶鸣。林小满攥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龟裂的夯土层。
“战死者的怨气最是瘆人。”姜云舟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尤其当败绩源于背叛——”
“啊啊啊别说这个!”林小满死死揪住妲己的素白广袖。
“你说……背叛?是什么意思?”妲己凝视姜云舟,“牧野之战……我一首在朝歌,只知十七万大军竟败给西岐乌合之众。帝辛归来时铠甲尽裂,却说‘非战之罪'……”
姜云舟微微一笑,“看来娘娘至今不知道,因为倒戈的不是奴隶,而是太子武庚。“
林小满手电“啪嗒”落地:“殷郊?《封神》里那个悲情太子?”
“额……也可以这么叫。”姜云舟颔首,“他先以星象示警为由,怂恿帝辛派兵远征东南夷族……”
林小满捡起手电筒:“所以朝歌精锐尽出,姬发才能趁虚而入?”
“待大军深陷东南战场,武庚又暗中与姬发结盟。姬发发动牧野之战,商王无奈之下,只能仓促地将大量奴隶和守卫国都的少量军队组织起来,前往牧野迎战。武庚暗中许诺——凡阵前倒戈者,新朝皆免为奴籍!”
“懦夫!”妲己突然厉喝,她想起武庚那稚气未脱的脸庞:“他自幼胆小,连祭祀时见牲血都会晕厥……”
林小满问:“可武庚图什么?”
“他怕。”妲己忽然冷笑,“紫微垣黯、玄鸟折翼的占卜吓破了他的胆。这懦夫以为投靠‘天命'就能保全性命——”
姜云舟的尺风卷起砂土:“只是他最后也没有好下场。姬发封他为殷侯,却派管叔、蔡叔、霍叔三监盯防。可惜他机关算尽,终是逃不过鸟尽弓藏——”
“后来呢?”林小满问。
“武王逝后,武庚联合三监起兵。遭到背叛,万箭穿心而死……”
“背叛之人竟也是亡于背叛……”
妲己的骨笄突然嗡鸣,怀中比干护心镜血玉腾空而起。无数金丝从地下抽出,土坡轰然塌陷。月光照亮血玉中两缕金丝游动缠绕,最终汇成一起。
林小满大喜,“血玉自己就能吸收王魂,倒也不费功夫。”
刚要伸手,姜云舟突然拽她暴退——塌陷处涌出浓稠黑雾,雾中传来低沉男声的哼唱,沙哑如锈剑磨石:“玄鸟陨,战鼓摧,埋骨处谁祭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