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带回到房间里。
房间里还亮着那盏暖黄色的壁灯,姜逢看着他身上有些眼熟的家居服,问他,“你从我家来的?”
陈知樾看着她,眼尾还很红,眼睛看起来有点肿,黑亮的眼珠被泪水冲洗过后变得更加清澈透亮。
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一整个晚上,陈知樾一句话都没有说。
姜逢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喉咙上那道存在感极强的伤疤,刚刚走廊里的光线昏暗,她看不太清。
如今,对着床头的灯,那道狰狞的伤疤跃入眼底。
那伤疤看起来狰狞又骇人,疤痕的走向蜿蜒崎岖,一看就是被一个不那么锋利的利器用蛮力划伤的,和他手背和胳膊上的伤痕很像,但比那些看起来都要更深更长一些。
陈知樾注意到她停留在自己喉咙上的视线,那道疤痕有些微微发痒,他头颈微垂,似乎想要遮住那道丑陋的伤痕。
姜逢看出他的动作,凑近他低垂的头,吻上他的唇。
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陈知樾愣了一下,意图加深这个吻,但姜逢顺着他的唇向下,一路吻上他喉结处的那道伤疤。
唇下的硬物滚动了一下,似乎还在微微发着抖。
陈知樾感到被她碰触到的地方很痒,又很痛。
他拿起手机,在上面敲了三个字,递给她。
【对不起】
姜逢看了一眼,抬头问他,“为什么?”
陈知樾忽然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手指在她的眉毛上拂过,眼神忽地温柔。
【他没有救你】
姜逢看着屏幕上的字,愣了三秒后,明白了陈知樾的“对不起”是因为什么。
她笑笑,看着他,“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道歉,况且他也没有必须要救我的义务,这不是你的错,陈知樾。”
的确,别人没有要救她的义务,所以就算当天在船上,陈仲对她的呼救视而不见,她也没有因此对他生出怨怼之心,更别提是陈知樾。
他有什么理由来道这个歉呢?
“是黄盛伦跟你说的?”
提到这个名字,陈知樾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森冷,又似乎夹杂着一丝痛苦。
当天,暴雨如注的船上,他眼底一片火红的血色,手上的玻璃碎片离黄盛伦的动脉仅一厘米之遥,黄盛伦的脸由于极度的惊恐涨成猪肝色,他忽然说:“你对那女人倒是上心!你知道吗?刚才那女人向着陈仲呼救,你老子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
“归根结底!那女人就是被你们陈家人给害了!不是你爸就是你!!”
陈知樾愣神的一秒钟,那并不算锋利的玻璃碎片被黄盛伦夺过摁进了他的脖子里。
他跌倒在地,雨水将他整张脸都打湿,鲜血混迹着雨水淌在船板上,淹没进木头里。
陈知樾从痛苦的记忆中抽离,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疤都在隐隐作痛,他睁开眼,看着眼前凝神看着他的姜逢,身上的疼痛才减轻了一些。
他又在手机上敲字:【我嗓子坏了】
陈知樾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我不是小陈总了,陈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没有家了。】
姜逢又珍而重之地捧起他的脸,凑到他脸边说:“嗓子坏了你可以像现在这样打字给我看,你没有家的话——”
她在他唇角印下一吻,“陈知樾,我就是你的家啊。”
壁灯被关上,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两人在被子里相拥。
五个月以来,两人第一次觉得被子是有温度的,姜逢跟他说了这五个月来发生的一些事情,陈知樾也说了一点点自己的事情,但他不愿多说,姜逢也没有问,等他想说时候自然会说的。
“我去看了黄盛伦,”姜逢将耳朵贴在他胸口说:“他跟我说了他在船上跟你说的话。”
姜逢能明显的感觉到陈知樾的脊背瞬间僵硬了起来,呼吸也比刚才重了很多。
她摸摸他的背,“不要听他说的。”
“他说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姜逢在想,这漫长的五个月,陈知樾是怎么过的呢?
守着她己经坠海死亡的消息,麻木又痛苦地,在病痛与折磨之中浑浑噩噩的活着吗。
陈知樾如果能不那么爱她就好了,这样他可能就会好过一点。
上天似乎总是在考验他们,确切来说是在考验陈知樾才对。
好像每一次都是给了他点甜头,后面就会有更大的苦难在等着他。
就像是和魔鬼达成了某种协议,每一次巨大的痛苦之后,会有一点幸福等待着他。
所以就为了那一点点的幸福,他一次又一次地迎着和拥抱痛苦。
为了姜逢,他甘之如饴。
黑暗中,似乎有滚烫又灼热的泪落在姜逢的发间。
五个月以来,两人第一次相拥而眠。
……
翌日,姜逢在陈知樾的注视中醒来。
她弯了弯唇,嗓子带着晨起的哑,“早。”
陈知樾摸摸她的脸,笑笑。
姜逢起床后简单洗了个漱,带着陈知樾一起回了自己家。
陈知樾回来的事情她告诉了赵一鸣和谈测他们,简单说了下陈知樾现在的情况,但没说的太详细。
他们说要来看陈知樾,但姜逢拒绝了,她觉得陈知樾现在还不适合和他们见面。
姜逢拿指纹解了锁,看见陈知樾昨天脱下的衣服还在沙发上。
昨晚他出来的应该很匆忙,连件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
姜逢说:“我出院后只在这住了一个月就到别墅去了。”
因为她知道陈知樾一定会回来,她首接搬到别墅去,这样等陈知樾回来了她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但没想到陈知樾在国外待了五个月,回的却是她家。
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多此一举。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从别墅带回来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陈知樾那什么都有,所以她当时去的时候只带了些必备品。
收拾的时候陈知樾就来来回回的跟在她身后,像个跟屁虫。
姜逢哭笑不得,“要不你在沙发上休息会?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