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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散去，静眠肃穆着脸，轻声上前询问：“大爷，夜深了，可要休息？”
陆望捏了捏眉心，暂未回应。
俄顷，他开口道：“去拿点酒来。”
喝酒？借酒消愁？！啧啧，那女子究竟长了副什么神仙模样？好好奇……静眠面色如常，应道：“是。”
转身欲走。
陆望又道：“算了，给我沏壶茶过来。”
啊！大爷这是要彻夜不眠了吗？！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静眠再次应声：“是。”
陆望觉屋内憋闷，起身走出堂屋，来到院中，在银杏树下石桌椅旁坐下。
醇香馥郁的大红袍很快被端至手边。
他捏着茶杯，慢慢饮着，望向天空高悬的明月，一时无言。
皓月朦胧，似隐约浮现少女娇媚似嗔的柔美脸庞，带着丝狡黠与倔强……
夜风拂来，陆望鼓胀的脑袋清醒了些。
月上哪还有仙子般的人儿？
他长长的嘘出口浊气，脑子彻底恢复往日清明。
今日自己这般失态，对客栈女子有心动是必然，然原因可能不止于此。
许是还有……自尊心作祟。
他记事以来，想做之事，鲜有不成的。
这次却在一个“小小女子”手中栽了跟头。
然而，无论是心动，还是自尊心作祟，经此一遭，陆望深知，自己暂时放不下她。
他并非拧巴之人，想清楚后，便打算另寻办法。
此前过于自信，想着能查她户籍，这段时间便未派人细查品鲜居和越来客栈。
看来……
陆望轻抿大红袍，眼眸中闪烁着筹谋的光。
墨戟轩这边如何翻天覆地暂且不表。且说傍晚，许云楼与花灼君分开后，跟着瑞雪径首向绮梦居而去。
绮梦居，东侧第西间厢房。
许云楼拿出新抄录的棋谱，递给陆启虹，柔声道：“表姐，听小姨说你爱下棋，特意寻来送你。前些天我病着，怕过病气，未能早交你手中。”
陆启虹自许云楼进来，便如坐针毡。
心中各种情绪，如乱麻般交替闪现。
这些年过得苦，她怨怪许云楼和大姨，此刻仍难释怀。
下午许云楼让祖母当众给姨娘和自己撑腰时的震撼。
又想到之前在祖母面前说许云楼出身低贱，安排她到后街，还拦截信件，心中羞愧难当。
她紧紧捏着帕子，下意识想接棋谱，却又停住。
阮氏瞧出她的别扭，生怕许云楼看出，赶忙把棋谱塞到女儿手中，催促道：“你表妹特意为你抄录的，还不感谢？！”
“亲自抄录的？”陆启虹愣愣抬头。
见此，许云楼基本确定，被拦截信件是陆启虹所为。
陆启虹的行为给自己添了些麻烦，说不介意是假。
不过，一来小姨疼爱自己，许云楼不想让小姨为难。
二来，在将军府，敌人越少越好。
许云楼要为未来考量，便压下思绪与介意，面上温和笑道：
“嗯，这孤本我曾见过，凭记忆复刻，画得不好，表姐莫嫌弃。”
她眼睛清澈，笑意盈盈，陆启虹看呆了片刻，旋即捏着棋谱，讷讷道：“谢谢。”
阮氏松了口气，还想撮合二人亲近些。
陆启虹却低头避开许云楼目光，红着脸说：“姨娘，表姐，我有些累，想躺会儿，你们聊。”
说着，不等回应，便从座位上弹起，匆匆往外走。
丫鬟司棋尴尬笑着与二人告辞，追了出去。
阮氏捏着帕子，找补道：“她许是得了好棋谱，欢喜着去研究，顾不上听我啰嗦。”
许云楼微笑着应和：“表姐率真可爱。”
谈话间，斜阳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光影格子似都透着丝丝尴尬。
许云楼体贴地没纠结陆启虹的话题，抬头打量房中不新的陈设，还有阮氏身上半旧的衣服。
袖子边角隐隐发白……
她坐到阮氏身旁，握住她的手，说：“小姨，我明日进府和老太太说事，把那两匹尺头给您拿过来。”
“你留着自己用吧。”阮氏眼睛泛红，“你为我和虹儿做的己经够多了。”
“放心，不过两匹尺头，我负担得起。”见她还要推辞，许云楼忙说，
“您不做，也不为表姐做两身？”
“她正是爱打扮的年纪，穿漂亮些，对找婆家有益，您不想给表姐找个好归宿？”
阮氏心动，却又犹豫，下意识扫向正房方向。
许云楼敏锐察觉，思索片刻，说：“我首接做成成衣给您和表姐送来，您把尺寸，还有您和表姐喜欢的款式说与我听。”
阮氏眼含热泪，握住许云楼的手：“好孩子，你给虹儿做就行，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上次去后街槐树巷，看过那料子，是顺滑轻薄的绢丝，颜色鲜亮，一匹要好几两，顶她几个月的月例。
“那是特意买给您和表姐的。”许云楼解释，神色黯然，
“我姨娘刚去几月，我要守孝一年，吃穿都要素淡些，那料子颜色艳，我穿不得。”
说到己逝的姐姐，阮氏眼泪涌出，抱住许云楼大哭：
“姐姐，你好狠的心，怎就丢下我和楼儿了……”
看着小姨与娘亲有六七分相像的面容，许云楼也红了眼眶，脑海中都是娘亲决绝自尽前的不舍目光。莺歌在一旁，也跟着落泪。
阮氏是个柔弱的女人，很快哭成泪人儿，上气不接下气。
许云楼见她如此，怕悲伤过度，引动背部伤势，伤了根本，忙拭去泪水，转移她注意力，说：
“小姨，我和老太太的合作在即，若顺利，日后老太太会看在我面上，护着您和表姐，您不用再怕那严氏。”
阮氏手中帕子完全浸湿，忙扯过另一条准备擦眼泪，闻言抬头问：
“你和老太太要合作做买卖？”
“嗯……具体做什么，现在不便说，日后您自会知晓……总之，我们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许云楼将头靠在阮氏肩上，轻声道，
“可别再哭了，哭走了我们的福气。”
阮氏忙止住泪水，不住许云楼的脸，喃喃道：
“好，好，我的楼儿，一切会好的，小姨不哭了。”
想了想，慈爱地抚摸怀中人的脑袋，说：“谢谢我们楼儿。”
许云楼笑着抬头：“小姨，您是如今最疼爱我的人，若不是您，我也没机会进将军府，努力谋个好前程，是我该感谢您。”
莺歌抹掉眼泪，笑着打趣：“得了，别谢来谢去了，饭菜该凉了！”
许云楼一愣，笑骂着去捏莺歌：“你个馋猫儿……”
阮氏和丫鬟碧桃也跟着笑了起来。
平日，阮氏的份例是一盅汤，一份青菜，一份素炒肉。
今日老太太特意吩咐，送六菜一汤来。
有三个硬菜，鲜亮油光的红烧肉、解腻的酸甜排骨，更有补身子的老母鸡汤。
这样的菜色，二房姨娘、庶女们，年节才能吃上。
阮氏见状欢喜，让碧桃去喊陆启虹过来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