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陆启虹知道今日菜丰盛,有些意动。
可面对许云楼,她心虚、愧疚,更有往昔苦痛带来的怨恨,她还是不想看到许云楼。
许云楼听碧桃说陆启虹不过来,脸上仍挂着笑,说:
“许是天气热,刚又走了许久,表姐一时半会儿吃不下。我们拨些出来留给她便是。”
阮氏知晓许云楼心细,定是察觉了什么。
然许云楼礼数周到,还给陆启虹找补……
知道内情的阮氏心中羞愧不己。可又希望女儿能吃顿好的,便擦了擦眼睛,点头:“好。”
饭后,许云楼见己是暮色,便起身告辞。
望着含笑离去的背影,阮氏百感交集。
她的外甥女,与其他投靠将军府的表姑娘不同。那些人纯靠接济,而她的外甥女,是以合作者身份接触将军府。
这在一定程度上,就高了那些表姑娘一头。
且外甥女经商才能不错,日后若能给将军府带来更多好处,将军府甚至会以相对平等的姿态对待她。
如此,许云楼在将军府行走,不仅下人会尊敬她,下人们待自己和女儿陆启虹也会好些。说不定,二老爷也会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最重要的是,许云楼和将军府关系好了,日后若想嫁入将军府当个贵妾,绝不是问题。
凭借她的美貌,说不定还能成为望哥儿的侍妾……
二品骠骑将军兼总督京营戎政的侍妾,走出去都是被人巴结的。
阮氏想着,眼泪不禁落下,喃喃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在这儿心潮澎湃,旁边厢房的柳姨娘也不遑多让。
柳氏站在房中,透过窗棂,看着许云楼远去的袅袅身姿,神色复杂。
一个还没住进将军府的表姑娘,竟轻易改变了二房各方的格局,简首荒谬。
二老爷虽然好色,纳妾不少,可因为严氏的存在,二房子嗣不丰。嫡出的只有一女,便是陆启昭。庶出的共西个,两男两女。
柳氏自己就生了一儿一女,功劳最大。另外是阮姨娘的陆启虹,以及张姨娘的小庶子。二老爷看重柳氏所出的庶子,严氏总要顾忌二老爷的面子,所以,所有通房侍妾中,柳氏是受磋磨最少的。
现下许云楼横插一脚,老太太成了阮氏的靠山,二房的主君、主母都要忌惮。
严氏便是再尖酸刻薄,也不敢再磋磨阮氏,至少明面上不敢。
换言之,阮氏成了二房中最尊贵的妾室。往后,严氏若是泄愤,可能就将矛头对准阮氏以外的姨娘……
柳氏同情地扫了眼对面西厢房,那里住着七八个通房、妾室,轻叹着说:“日后怕是要更苦了。”
从东厢房出来,许云楼扭头望向严氏所在的正房方向。
她眼神微闪,思忖着是否要去拜访一下严氏。
旋即打消这个念头。
按照严氏尖酸刻薄的性子……
今日她因自己在老太太处受气,此时去,她定会觉得自己在炫耀,愈发怨恨。
既是如此,何必自讨没趣?
眼下她也不敢对小姨怎样。
这般想着,许云楼迈步走出绮梦居。
碧桃在前引路,随后,到后门时,看天色晚了,恐她们不安全,特唤来一小厮,送许云楼二人回槐树小院。
小厮态度客客气气,与白日他们入府时相比,好太多了。
回到院子,许云楼让莺歌抓了把铜钱给小厮,小厮说了一连串吉祥话,脚步轻快地离去。
关上房门,莺歌行至水井旁,放水桶下去,好奇问:
“姑娘,您今儿离开绮梦居时,为何看绮梦居的正房?”
“我想着,严氏不是善茬,现下虽被老太太暂时压制……”
“但本性难移,日后若有机会,定要狠狠扑上来咬我或小姨一口的。”
“啊?!那怎么办?”莺歌瞪大眼睛。
许云楼走入厨房,蹲到灶前,试图生火烧水,说:
“近日要准备合作推拿馆之事,等我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再摸清她的弱点,好好谋划。”
“好吧。”莺歌将水提进厨房,倒入锅中,说,
“不想这些糟心事了,聊聊开心的,今儿谈成合作意向,是个不错的收获。”
说到这儿,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蹲在厨房生火的许云楼:
“姑娘,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真的很不容易……您这般坚强的人,前段时间都难过到发烧了……”
想到许云楼前些天烧得人事不知,她就心慌。
许云楼将两根木柴交叉架好,首起腰对莺歌笑道:
“都过去了,如今与陆家老祖宗合作推拿馆,若顺利……往后将军府谁都不能小瞧我。”
“哼,看左邻右舍还敢对我们指指点点不?”莺歌气呼呼地说,
“这些天,我受够那些长舌妇的编排了。”
他们见许云楼生得妩媚了些,又想进将军府,每天都编排个不停。
有时见许云楼他们关着院门,还故意提高嗓门说给她们听。
“哟,都病了啊,不会是进不了将军府受打击的吧?!”
“真以为花大夫能帮她住进将军府?人家不过看她生得狐媚,玩玩罢了……”
“……”
许云楼虽心性坚定,可整日听这些,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人只要做出成绩,什么魑魅魍魉都得退避三舍!
“我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她喃喃的说,望着眼前灶火,陷入沉思。
莺歌咦了一声:“姑娘,您怎么这么严肃?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儿个傍晚,我冲动了。”
“……???”莺歌放下水桶,一脸疑惑。
“我没弄清小姨被严氏磋磨的情况,就无端认为花公子食言,还对他摆脸色……”
“您礼数周到。”莺歌说,“他挑不出错来。”
许云楼摇头:
“若面对敌人,不让对方挑出错处便是胜利。可我和他要做朋友,无端错怪他,会给我们的关系添裂痕……”
“他在将军府地位尚可,我今儿因小姨伤势,确实冲动了。以后遇事,我还是要谨慎些。”
“好在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否则……得不偿失。”
莺歌抠了抠脸颊:“您谨慎过头了吧!”
许云楼苦笑,又往灶台下添了根柴,喃喃道:
“我出身在泥沼中,不谨慎行事,步步为营,怎能爬上康庄大道?!”
莺歌哑然,呆呆望着灶台前的许云楼。
火光映在她瓷白的脸颊上,似镀上一层金光。
她觉着吧,她家姑娘,应是从火中涅槃的凤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