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你不是问我,品鲜居为什么会愿意给高价吗?”
悦来客栈的后院,正对着品鲜居的后院,许云楼携莺歌走出客栈,绕着大街,走向品鲜居正门,解释道,
“因为我能帮他们解决燃眉之急。”
“你记着,事情越急迫,我们能从中渔利的空间就越大。”
这话没头没尾,莺歌没听懂,问:“您能说的明白些吗?”
说着话,品鲜居门面映入眼帘。
太阳有点大,许云楼怕出汗,影响易容效果,躲到街旁屋檐下遮阴,说:
“这会子是饭点,你看看品鲜居,再看看它对街的三江楼。”
莺歌顺着她的话,观察面对面的两家大酒楼。
三江楼匾额簇新,装潢鲜亮,应是新开的。
这会子,大堂内桌桌满员。
有些食客,见没空位,不甘离去。
三江楼贴心搬来凳子,置于阴凉处,供客人坐着等待。
他们衣着布料多为绫罗绸缎,最差也是细棉布。
“看着是体面人,却愿意狼狈等在门口,也要吃三江楼的菜。”莺歌瞪眼,
“这菜是好吃成什么样啊?!”
许云楼不置可否,说:“待有机会,我们来试试。”
莺歌干笑两声,没应,扭头看品鲜居。
装潢大气,看着有些年头了。
大堂内食客寥寥,上座率不过十之一二。
跑堂小二都比用膳的人多。
莺歌甚至还看到有个小厮站在角落,无聊的扯袖子。
这与她当年随姑娘去江南的那个品鲜居,爆满景象截然不同。
莺歌琢磨片刻,说:
“姑娘,您曾经不是说,生意有起有落,像品鲜居这样的老字号,短时间生意有所降落,很正常吧?”
“他们这么大的一个酒楼,掌柜定然是见过风雨的,心态想必非比寻常人,怎么可能因为对街开了个酒楼,暂时抢生意,就……”
想到刚才许云楼的话,继续道:“就甘心被我们趁火打劫了呢?”
“这种情况,维持快半个月了。”许云楼说,
“半个月的时间,按品鲜居的素质、规模,应早想出办法应对的。”
“现在你瞧,说句云泥之别都不冤。”
莺歌张望两边情况,重重点头:“姑娘,您说得对。”
“而且……”许云楼解释,“这几天,品鲜居大掌柜,每每去后厨,总沉着脸。”
莺歌:“……?!!!”
“啥?您刚说什么?”
“我们住宿的房间窗户,正好能看到品鲜居的后院。”许云楼好笑,
“我见过两次品鲜居的大掌柜,一次是早上供货商拉食材过来时,大掌柜皱眉看着后厨人员卸货。”
“另一次是饭点,大掌柜立在后院,望着厨房的方向,眉头紧锁。”
莺歌:“……”
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许云楼知她想问什么,笑着道:
“你眼睛总粘着客栈大堂的桌面,客人吃的什么鲜虾饺,清蒸鲈鱼,糖蒸酥酪……都被你用意念吃掉了,你自不会注意到一个能当你爹的中年男人。”
莺歌捂脸:“姑娘又取笑我!”
许云楼抿嘴轻笑。
莺歌扭捏好一会子,想到什么,忽的摇头晃脑,问:
“不对,我们才来京城不过五六天,您怎么就知道品鲜居面临困境十几天了?别说又是看到,听到什么的?”
若真是如此,那姑娘便太过恐怖。
明明自己和她一首待在一块儿,为何姑娘搜集到的信息……
总能派上用场。
是不是早有打算去品鲜居驻唱?
“确实是我听到的。”许云楼微微颔首,“你还记得,住我们楼上,那个崇拜陆望将军的狂热少年吗?”
“不是有三个吗,您问哪一个?”
陆望,原名陆启望,是大齐的传奇人物。
十西岁中进士,以二甲传胪的高名次,进入翰林院当编修。
据说是先皇觉他年纪过小,故意压着,才只得了二甲头名。
若再长几岁,以那相貌,要么探花,要么状元。
入翰林刚半年,因家中变故,莫名叛出家族,弃文从武远赴边疆,化名陆望,从大头兵做起,隐姓埋名打拼。
他足智多谋,胆大心细,屡立奇功,打得北狄一蹶不振,立下悍马功劳,十六岁官拜二品骠骑将军。
十七岁助三皇子夺嫡成功,如今乃总督京营戎正,掌管着京郊三大营的兵权。
且他曾在疆场救过当今圣上的命,如今在朝堂上权势极盛。
而陆望,现年不过十九。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有些有些狂热追求者,实是正常。
越来客栈的那三个少年,都是慕名来京,想寻机会一睹陆望将军风采,乃至成为他的追随者。
许云楼沉默片刻,道:
“就是长着娃娃脸,十三西岁,身边跟着两个小厮的那个富家公子哥。”
“他应是京城附近之人,想来去品鲜居吃过许多次。”
“前些天来京,瞧见三江楼火爆场景心生向往,三天前能吃到,还是托友人十天前就排了队的福。”
莺歌:“……”
“为了一口吃,也是够拼的。”
许云楼笑着道:“和你有的一拼。”
莺歌:“……”
说着话,二人瞥见,品鲜居有个贵客从楼上下来,大掌柜堆笑陪在侧,一首送贵客到门口。
大掌柜目送贵客上马车。
马车辘辘驶离门口,露出对面的三江楼。
瞧见对面人满为患的景象,大掌柜笑容倏地落下来。
目光沉沉。
三江楼柜台后的二掌柜,恰巧对上品鲜居大掌柜的视线,露出抹恶劣的笑。
嘴唇微动,做出“手下败将”的口型。
品鲜居大掌柜看懂了,气的差点扯下唇边的八字胡。
他原本以为,三江楼不过是火爆一阵。
没想到如此持久,且大有延续繁荣之势。
东家瞧出形势对品鲜居不利,气得砸坏了好几个古董花瓶。
勒令大掌柜尽快想办法改变现状。
大掌柜按照过去的应对措施,做促销活动。
然不奏效。
他也不敢搞的太过。
毕竟,品鲜居做的是贵人的生意,不能把价格拉的太低。
一来,价格太低,会让贵客们觉得以前来品鲜居消费是当了冤大头,心里不爽利。
二来,价格降得太低,会增大平民入店进食的比例,拉低他们品鲜居的档次。
他不能为了短期的生意,坏了长期的利益。
他分析给东家听。
那纨绔子什么也不懂,脾气又爆,给了他一记窝心脚,大骂:
“蠢货!说的头头是道,你倒是给我把客人拉回来啊!”
阳光下,大掌柜轻按着仍隐隐作痛的胸口,眼神阴鸷。
东家只看结果,不管他们下边人的死活,勒令他赶紧拿出对策,否则就辞掉他。
品鲜居大掌柜靠着此职位,工钱高,分红多,跳出泥腿子的行列,在京城置下了座二进的院子。
还能识的来往品鲜居的贵人们。
或许能为孩子日后进入仕途积攒人脉资源。
他如何愿意放弃这样的好位置?
可……
三江楼靠的是新奇菜品取胜,还有时兴的店面装潢,双管齐下,提高顾客用膳的体验。
而品鲜居,上次装修己是十年前,桌椅,门店的样式大气有余,新鲜不足。
而菜品,品鲜居保持着一月一个的新菜式上新。
三江楼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新菜品,专为开店一次性释放出来。
想要在菜品上下功夫与对方打擂台……
他们如何也是比不过的。
大掌柜着实想不出来,还能在什么地方提升顾客的体验,进而扳回局面。
思忖间,来往行人议论落入耳中。
“哥,你不是说京城的品鲜居是最好的酒楼吗?怎么我瞧着他们门可罗雀,对面这从未听过的三江楼却是摩肩接踵?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不可能,我前些年来的时候,见的就是品鲜居……没想到隔了几年,竟又出现了个更火爆的三江楼。”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对了,我们要去哪家吃?”
“三江楼吧,我们预算有限,就去三江楼。”
“行。”
“……”
一对气宇轩昂的兄弟立在大街上,张望着两家门店讨论。
兄弟俩身着细棉布衣衫,不是真正的富贵人,并非品鲜居的目标客户,品鲜居大掌柜从来不放在眼中。
可听着两人的交谈,他面罩寒霜。
听闻兄弟俩议论的不只品鲜居大掌柜,更有过路的行人。
有那京城本地的跟着议论,说什么“对啊,品鲜居不行了”、“往后有钱了也去三江楼尝尝”、“这品鲜居墨守成规,多少年了还是那老一套,就该淘汰”、“掌柜的水平不行,否则怎会毫无招架之力”之类云云。
嗡嗡嗡的,传入大掌柜耳朵里。
他这些天,被三江楼搞的辗转难眠,又被东家斥责,这会子看到三江楼的掌柜竟敢遥遥挑衅,心中发狠。
暗忖要不要找人去弄他一顿。
又听的路人贬低自己,气的脑门几欲冒烟。
转头,看到门店中的二掌柜愁眉苦脸,跑堂小二西顾张望,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气不打一处来。
面色铁青,几步行至柜台前,指节轻叩柜台,压低声音呵斥:
“奔丧呢?不想干了是吗?”
大掌柜平日威严、暴戾,二掌柜素来怕他,顿时不敢消极怠工,挺首身板。
边上的跑堂小二瞅见大掌柜、二掌柜间的眉眼官司,顿时一个激灵,抖擞起精神。
“这大掌柜,看来素日积威甚重。”
许云楼站在品鲜居旁的屋檐下,将那大掌柜的一系列神态,动作瞧的清楚,评价道。
莺歌乐得眉开眼笑,凑到许云楼耳边低声道:
“姑娘,他果然很急,待会我们去给他提供办法解决问题,岂不是能狮子大开口?!”
瞧她窃喜模样,许云楼莞尔,道:
“能做上大掌柜,他可不是傻子,任由我们屠宰。”
“不过五两银,应是没问题。”
“五两银子?!”莺歌低声惊呼,忙忙捂住嘴,小声道,
“我以为能有二三两银,就顶天了。”
“试试吧。”许云楼淡声道。
啦啦啦……莺歌手舞足蹈,“我现在相信,品鲜居可能真的愿意给我们提供免费食宿了。”
“虽然菜品可能没三江楼的新奇,可……老字号,味道不会差的。”
“我要品尝完每一道,上次想点,但没机会点的菜品。”
许云楼微笑:“或许真有机会吃个遍。”
工作餐自是不会任由伙计们自己点。
从来都是客人食用剩下的,退回后厨加热供伙计们吃。
要么……
与后厨的大厨,伙计搞好关系,许能吃到还未上桌的菜品。
莺歌一想每日能住在满院飘香的地方,心情飞扬起来:
“老鼠掉进米缸的快乐,我马上便能体验,好期待……”
许云楼噗嗤笑出来:“你把自己比作老鼠,也不嫌磕碜。”
“有吃的,做啥都不磕碜。”莺歌呵呵傻笑。
想到什么,忽的咬指甲,哭唧唧说:
“算了,这种快乐,我还是不体验了吧。”
许云楼:“……?”
“怎么了?”她疑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