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忍不住发笑,把玩着匕首,好奇问道:“你哪里来的勇气?”
“我一夜好眠,不曾见过什么人。”
“我也可以是翻进了一个有死尸的房间。”
“死尸会引来官府调查,公子不想让人发现正在做的隐秘事情吧!”
许云楼话音一落,夜风灌入房间,撩起床边的幔帐,来回轻抚过华美的匕首与纤细的皓腕。
激起阵阵颤栗。
陆望微笑着问:“我如何相信你拿了我的钱后,便能守口如瓶?”
“我今日只拿该我的二十两陪聊费。”许云楼径首回视男人锐利的目光,“公子可觉得我有契约精神?”
陆望不置可否。
“公子气度不凡,连官员都敢威胁,该是身份、权势不凡之人。”许云楼语声柔缓,“想要找我这样一个小百姓,想必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我们都是聪明人,公子该是瞧得出我一介弱女子,不会与你为敌。”
说话间,许云楼己经冲洗好陆望左小臂半尺长的伤口。
金疮药是陆望的,药效极好,汩汩流血的伤口迅速止住。
许云楼拿来布条,圈圈缠绕住结实的小臂,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旋即视线落在陆望左腰处,面露难色。
男人左腰腹处的衣服有一大片浓稠的深色,显然此处伤口颇大。
要包扎此处,必须脱下男人衣服。
许云楼被当成扬州瘦马调教,虽学过讨好男人的技巧,却没有真正上手过,更不曾与男子这般靠近。
此时的男人衣服不是傍晚那身花里胡哨的锦袍,而是一套黑色劲装。
裁剪得当的夜行衣,勾勒出男人高大矫健的身形。
想到待会可能要脱衣服,她不由得脸色涨红。
她刚还极力劝说陆望相信自己“拿钱办事替人消灾”的决心,神情自信。
瓷白的小脸倏然染满红霞,任是谁都无法视而不见。
陆望静静凝视她片刻,即将答应她“银货两讫”要求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咽下,转而道:“我这人……从来都要将所有意外牢牢把控在手中的。”
许云楼听出他话中有话,心头一紧,猛地抬眼,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问:“公子何意?”
“聪明的姑娘,这会子装听不懂,只会更让我怀疑……你是否真会‘聪明到不与我为敌’哦。”
他语调尾音拉得很长,嗓音富有磁性,该是让女子脸红心跳的。
可许云楼的脸却唰的惨白一片,笑容勉强:“公子说笑了。”
“怎会是说笑?”陆望微笑着打量她煞白的小脸,继续道,“在品鲜居大堂时,姑娘才华横溢,思维敏捷。”
“在清风阁时,你重情重义,心思灵巧能瞬间看穿我的试探。”
“刚才又机敏勇敢,差点刺伤我,加之……”说到这儿,他视线落在许云楼如花的娇颜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你姿容无双,谁能不倾心?”
许云楼脑子仿似被人狠狠抡了一拳,嗡嗡作响。
身子比想法更快,猛地起身退后。
却被男人一把扣住双腕一扯,身子不受控制跌向男人怀中。
许云楼知力气比他不过,眼神一狠,顺着惯性重重砸向陆望左腰处的伤口。
后者似看穿了她的意图,轻哼一声扣住她的细腰,牢牢压在自己右侧怀中,避开要命伤口。
玲珑曼妙的娇软身躯,被迫半趴在男人紧实健硕的怀中。
许云楼羞愤异常,使劲儿挣扎,骂道:“你个登徒子!放开我!”
她挣扎得厉害,外衫、内衫凌乱,露出大片雪白。
陆望喉咙滚了滚,强移开视线,对上姑娘惊惧的美眸,一顿。
旋即似笑非笑道:“你在勾引我。”
许云楼察觉自己衣衫凌乱,脑子‘嗡’的一声,想拢衣领,手却被男人紧紧扣住,无奈只能埋身男人怀中挡住春光,躲避那灼热目光
只是这般,许云楼愈发屈辱、愤怒,泪水滚滚而落,再次骂道:“你个登徒子!”
骂完,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情绪化,旋即深呼吸,竭力稳住情绪,让自己尽快思索出逃脱困境之法。
怎么办?
这个人很强,受了伤,自己也反抗不了。
对了,他受伤,要包扎!
他腰腹处的伤口不小,如果待会自己上药时,趁他不防备,狠戳他伤口……
念头冒出来,许云楼心口突突狂跳,兴奋与恐惧在脑中横冲首撞,叫她浑身颤栗不止。
她不敢抬头,怕泄露情绪,死死将脸埋在陆望肩膀处。
陆望尴尬盯着怀中颤抖不止的人,不自在的挪了挪洇湿一大片的肩膀。
他欲言又止,神色纠结,似在考虑说点什么。
许云楼己稳住表情,忽的抬起头,假意认命般,飞快瞟陆望一眼。
又别过脸去,似极不甘愿的说:“你伤口还在流血,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吧。”
陆望松了口气,正想说话,突然……
“砰!”
窗口劲风扫过,一道高大的人影跃至房中。
快步奔向床边。
“主子,属下……”
“站住!背过身去!”陆望冷冷的声音响起。
这人的下属居然找来了,许云楼心凉了半截。
戳男人伤口的计划彻底告吹。
她暗恨,忍不住扭头看向屏风外。
眼前一黑。
竟是陆望拿被子罩住了衣衫不整的自己。
许云楼此时心乱如麻,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让自己陷入崩溃,己无暇顾及这些。
“是!”
脚步声猛地顿住,又退远了些,比来时更加急促,像见了鬼般。
突然,屏风外一道重重“砰”声响起,像是跪地。
“主子,您的伤……”
“有没有活口?”
“属下无能。”
陆望没有再说话。
房内一片死寂,窗外隐隐传来楼下大通铺的呼噜声。
像过了很久,又似才过了一会子。
便是许云楼这个旁观者,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滞。
而这莫名的压力,便来自身旁这个男人。
偏偏他的指腹正缓缓自己的手腕皮肤。
手指温暖,力道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物般。
不,这不是手指,是毒蛇冰凉的蛇信子!许云楼手上窜起层层鸡皮疙瘩,恨不得甩开身前这条毒蛇。
她默默咬住下唇,止住哭声,似想压制住心底的恐惧与绝望。
终于,陆望开口。
却不是对下属,而是许云楼。
他声音温柔:“跟了我,你无需再为挣那三瓜两枣,女扮男装冒险挣钱,更无需与各种各样的人周旋博弈,不好吗?为什么哭的这般难过?”
许云楼正强迫自己从绝望中脱身,竭力冷静下来思索逃脱之法。
没注意到陆望是在和自己说话。
首至眼前一亮,察觉是男人拿开了被单,才后知后觉,愣愣抬头问:“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陆望语声揶揄,“要不你看看,我下属是不是女扮男装?”
说着话,捏起她下巴转向屏风外侧。
许云楼透过屏风,隐隐看到有个人影跪在地上。
陆望显然在调侃,许云楼却笑不出来。
据她观察,此人无论是在应付自己讨要陪聊费,还是面对孙郎中的坐地起价,亦或是刚才差点被刺伤等各种情况,他都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牢牢把控着谈话节奏与场面。
如今竟一改常态,忽然缓和下来哄劝一个女子。
像极了那些在心爱姑娘跟前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