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语清接过那张照片,拧着眉看去。
这是好长时间以前的照片了,拍得很清晰,主人应该挺爱惜的。
照片中的男生二十出头的样子,低垂的眉眼冷淡,许是光线昏暗的原因,将他硬朗的轮廓晕得有些模糊。
色调是暗色的,背景是森冷的古堡,旁边立着一棵年岁很大的树。
环境的阴冷惨然,主人公身上的沉沉死气,这张照片瞧起来阴气森森的,像鬼。
偏有一处洁白打破了满幕的鬼气。
商语清瞧见了,他的轮椅旁边蹲着个三岁的小孩,在那里摸兔子。
拍照的人大概在按下快门之前喊了一声,小孩恰好朝镜头看去。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是黑色的。
和怀里的小兔子一模一样。
商语清愣了一下,目光被缠到上面了一样,指尖轻轻拂过那小孩的轮廓。
看她生得纯灵精致,一双眸子深红又透亮,像小天使落到画面上。
她眼睫颤了颤,转头看向车窗外,手指收紧,照片被稍微按下一个压坑。
她温婉的声线带着些轻微的颤抖,怔怔地问,“她是笙笙吗。”
燕溪山没说话,那双漂亮的眉眼冷着,看她的眼神中意味很明显。
商语清沉默了片刻,她垂眸又看了一眼,心里难受得很。
喉间哽住了,堵得她发不出声。
缓了些,她抬起眉眼,眼眶微红,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她问,“燕先生,笙笙小时候也这么瘦吗。”
燕溪山不语,削瘦的手从车窗里伸出来,要回了那张他看过千万遍的照片。
他收进胸前的口袋里,冷沉的黑眸望出来,那张出色的容颜和照片上的男生融为一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气质似乎还是没有变,给人的感觉像极端天气下的海岸和雪山,压抑与自由同在。
天空阴沉沉地往下压,海面上笼了雾,一切场景模糊,他提着一盏灯站在海边,在这个阴沉荒芜的世界,只有他的脸是清晰的。
他说,“把她还给我。我会给你们现在所缺的一切,作为抚养她半月的报酬。”
他调查清楚了,只要有迹可循,就什么都能知道。
商语清摇摇头,她慌乱地翻着自已的手机,眼泪滴到屏幕上。
明明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已好幸福,儿女双全。
她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郁离川的电话。
公司里。
看到商语清来电的那一刻,郁离川毫不犹豫地对秦医生说了句抱歉。
不管做什么事,商语清在他这里都拥有着无法替代的优先级,尤其是他现在知道,她今天的心情不好。
铃声只震动了一下,一句抱歉的时间,他接起来了。
听到那边的哭腔,他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往远处又走了一些。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无助又难过,只是听着都会让人揪起心脏。
商语清说,“怎么办啊,笙笙的家人来我们家了,要把她带走。”
她话音落下,郁离川开口,先安慰她,嗓音温温柔柔的,有魔力一样。
等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了,他才问,温言细语地问,“清清,来的人是谁?”
“是燕家那位家主,他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小时候的笙笙拍的。”
郁离川嗯了声,重复了她话里的某个字眼,语气意味深长的,又淡淡的,“一张照片。”
片刻后,他接着说。
对着商语清温柔地说,“清清,让他接电话。”
商语清听话地趴在车窗上,把手机递出去,还把免提给打开了,声音拉到最大。
她红着眼眶,突然间有了底气似的,对着男人的冷脸,“我老公有话要跟你说。”
燕溪山接过手机,往后靠了下,心不在焉,声调散漫地喊了声,“郁先生,别来无恙。”
郁离川靠着墙站,敛眸,语调里的情感收了些,平铺直叙,不疾不徐的,直入主题。
“燕家主说笙笙是你的孩子,是亲生的吗。”
他没想听燕溪山的答案,他甚至根本没等他开口,又说。
温润的声线没什么感情的,有的只是公事公办的冰冷和程序,或许还掺杂了一丝愠意。
“如果是亲生的,请拿出亲子鉴定。”
燕溪山稍微认真了些,他掀唇,欲说些什么,但正在气头上的郁先生比他要快一点,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如果是旁系血亲,请让她的亲生父母过来。我们只认盖了公章的文件、协议,和走过法律程序的手续,还有其他可以证明你们关系的材料。”
说完后,气氛沉默了片刻。
燕溪山没有说话,眼神比刚才沉了三分。
隔着手机,郁离川感受不到。
他低着眸,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了一声,但绝非善意。
“如果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记得无配偶男性在收养女孩时,年龄至少需要相差四十周岁以上,燕家主今年才二十九岁吧。”
静——
这下就算隔着手机,郁离川也该察觉到气氛的僵持了。
但他还是那样,顶着温润好听的嗓音,嗓音里夹杂着愉悦的笑意。
“顺带说一下,以上我所提及到的材料,我们郁家都有。”
回来之后,他夫人就一直在催着他办。
郁先生是个妻奴,在妻奴的眼里,媳妇的话就是圣旨。
这两次用证件的理由把笙笙带到公司也是借口,其实他已经办全了。
大概是想到了他媳妇刚才带着哭腔的声音,郁先生漆黑的眸子暗了暗,薄唇勾着抹笑,温言慢语,笑声低低的。
“这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呢。”
“………”
他就擅长用温柔的态度做些残忍的事,比如将刀子捅进别人的心口。
燕溪山没有一开始那么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