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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游乐园里的小丑
“那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我记得我刚遇见你们的妈妈是在一个深秋的季节。秋风给我带来萧瑟，也带来了绝望……”
…………
兰星纪元2077年，秋。
华夏，海城市第一儿童乐园里热闹非凡。
容貌帅气的偶像照片被制作成大型的旗帜挂在乐园的街头，迎风招展。
城堡旁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少男少女们喜爱的歌曲；乐园玩偶们不停地表演，吸引着来往的游客们；孩子们脸上带着笑容，在各项游乐设施之间玩耍着。
在这充满着欢乐的乐园一角，却上演着不和谐的一幕。
啪！
女子一掌掴在了牵着气球的小丑脸上。
“阿西吧，丑八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气势汹汹地对面前的小丑啐去。
此时女子的身边站着个小女孩，手中牵着两只做工精美的玉兔气球，正盯着自己的母亲，脸上隐隐显露着害怕之色。
那小丑捂着自己被打的那边脸，尽量保持着自己和善的微笑。他的个头也就一米六不到的样子——一件蓬松连体小丑服、圆红鼻子、小香肠嘴搭配上他的小丑妆，滑稽可笑中透着丑陋。
秋风吹过，小丑脑袋上的彩色卷发就像海中珊瑚，飘飘荡荡。
“怎么还动手打人啊？”一些被动静所吸引的游客聚了上来。
“那女的听口音像是棒子国来的。”
“明明游乐园规定了每个孩子只能领一个气球，她却偏偏不守规矩，要搞特殊多拿一个。”有几个知情人在一旁向不明真相的游客们悄声解释着。
“棒子国来的？难怪了，这些人不守规矩的可不少。”一名穿着滑雪衫的老者恍然。
“听说那里某些席巴女还在歧视男性呢。”
周围游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议论了起来。
席巴女身边的一名高大的同伴见状，立刻用蹩脚的中文回击：“不关你们的事就别瞎掺和！”
“就是，踩着你们尾巴了是吗？” 席巴女身边的另一个同伴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众人。
大家一看，好家伙，那席巴女同伴着实不少：男的、女的、白的、黄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色人物应有尽有。
面对这么多人组成的团体，那些看热闹的游客看向小丑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但也只有一丝同情。
“这位客人，气球是免费放给小朋友的。但每个孩子只能拿一只。这特制的节日气球成本很高的，我多给的那只是自掏腰包的。”小丑挤出一丝笑容。
“呀，这么难看的一张脸，你是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呀呀，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你掏不掏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多要几个怎么了？！”席巴女歇斯底里地喊道。
“二狗，别在这丑八怪身上耽误时间了，我看着都要吐了。首接叫他领导来！”席巴女身边的一名男子面带厌恶之色，不停地用手捂着鼻子。
小丑：“这位大哥……”
“你叫谁大哥呢？谁是你大哥？真是一点都不尊重人！”男子气急。
看着对方一身正常男性的服装和样貌，小丑陷入了沉思。
另一名二狗的同伴挺身而出：“我朋友布莱克生理上是男性，但他有先天性性别认知障碍，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他还有异装癖，喜欢穿男装；只不过他也是身体原教旨主义者，反对通过手术改变性别。所以，你怎么能叫他大哥呢？”
一长串的解释不止让小丑更沉默了，更是让周围游客都给干懵逼了。
“我来公正地说两句。你这工作人员实在是太丑了，丑成这样不是要吓坏孩子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二狗团体中一名双眼不在同一水平线的白肤女子说着她认为的“公平”话。
小丑打量了一番那位长得像比目鱼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看我做什么？我有理由认为你这种凝视是在侮辱我的外貌，你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女性！”
小丑：“可是，我感觉我和您……”
“你没妈吗？你有没有教养，谁允许你随意评论别人相貌的？！”“比目鱼”张口喷出了一大段话，丝毫不给小丑说话的机会。
“呀呀！阿歌蕾，你和这种没妈的人计较这么多干嘛？找他领导把他弄走。”先前打人的二狗连忙捂住身边女孩的眼睛，“乖女儿，别看。看多了以后长丑了，又要多花钱整容了。”
“这玛德法克不是玛德法克市里玛德法克最玛德法克高级的游乐园吗？谁玛德法克给这玛德法克的丑八怪玛德法克自信，敢玛德法克在玛德法克这里工玛德法克作？玛德法克，”二狗团体中一名皮肤黝黑的厚唇卷发男站了出来。“这种玛德法克下等人，就玛德法克应该去玛德法克种玛德法克棉花！”
“就是就是，这年头的‘普信男’可真多。”
话音刚落，原本静默的围观群众纷纷激动了起来。
“说什么呢？眼珠子往哪儿看呢？？说谁是‘普信男’呢？？？”
“笑死，说你了吗？急了？？这就对号入座了？？？”二狗的同伴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长相没有欧巴小鲜肉那样，又特别自信，怎么就不是‘普信男’了呢？要懂得冒犯的艺术！”
“这狗嘴在指桑骂槐了吧！当我们是傻瓜吗？”有些游客顿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我是看不出什么艺术，光冒犯了吧！”
“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华夏！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没素质的游客！！”
“滚去你们自己的区去舔你们的娘炮欧巴吧！”
“特么的我看不下去了，让老子揍死他们！”
“大哥，你才刚放出来，别冲动啊！”
周围围观的游客们群情激愤，更有动手的架势。
见引起了公愤，二狗和她同伴们非但没有收敛，甚至还很挑衅地看着西周。
小丑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啃起指甲，不知所措。
人越聚越多。
“我说，不就一个气球吗，至于吗？”有名游客忍不住喊了一句。
“笑死了，又不是你们家孩子受委屈，瞎掺和个什么劲！”
“啊西巴，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丘之貉！你们一群男人欺负我们女人，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说不定这些人的妈都早没了呢！” 二狗冷眼看着那些和她叫板的群众。
“那他们的爹呢？”有同伴问道。
“他们一个个爹味这么重，哪里还需要爹啊？哈哈哈——”
“哈哈哈，姐妹小嘴真甜~”一旁的同伴立刻拍手叫好。
二狗这番言论顿时让周围的游客们炸了锅。
“撒手！我个老娘们儿都听不下去咧！你们算个撒东西？敢骂我们国家的爷们儿！”游客中一名女子站了出来，指着二狗一行人骂道。
“哟，怎么还有‘顺女’舔‘普信男’啊！” 二狗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P+SA！老娘今儿个就让你们这些棒槌知道知道，我们华夏五千年滴文化是个撒样子！你个勺子还蹬鼻子上脸了哈？皮芽子吃多咧？再歪江，信不信老娘一皮锤子给你打回三八线去？！”那女游客摩拳擦掌了起来。
有好事者看见有人吵架，便驻足观看。更有一位快板艺人，在两人的骂战中打起快板：
小小竹板响叮当，棒子行事太荒唐。
体育赛场耍无赖，文化剽窃更猖狂。
今日巾帼显身手，定叫尔等知炎黄！
骂战在快板声中愈演愈烈。但词汇量不够丰富的二狗和她同伴很快就落了下风。
几分钟后，二狗身边的人不但一个个口干舌燥、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只能站在原地喘气，毫无还嘴之力。
当那位巾帼还准备继续乘胜追击时，一旁的伙伴连忙拦住了她：“喂～咪（别）再闹（吵）啦！你咁（这）样闹法，出年（明年）都未闹完?！留返啲力啦，我哋（我们）阵间（等会儿）要去乐园玩?！”
那巾帼见状，昂着头瞪了二狗一眼：“老娘今儿说到这达咧！再不长脑子，信不信把馕扣你头上，让你顶着馕过巴扎（集市）去？”
说着，她便带着一股威武的气势离开了现场，众人不由得喝彩鼓掌起来。
二狗见那骂街大王走远了，心中暗暗松口气。紧接着，憋屈的她转头就将恶气撒在了面前的小丑身上。
“都是你这个丑八怪惹出来的事情！” 二狗指着小丑大骂起来。
正在这时，一名身穿西装，经理模样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不好意思……”中年人一进来就不停地向几人鞠躬致歉。
“你就是园区经理吧？这丑八怪搞性别歧视，你不管？”二狗见来人态度，立刻又趾高气昂了起来。
中年人一听，立刻就对小丑喊了起来：“林墨铎，你才刚正式上岗半天就给我出乱子！快道歉！”
“经理，我没有。”林墨铎立刻否认。“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快道歉！”中年经理蛮横地打断林墨铎的话。
“丑八怪，快道歉！”二狗见有人帮忙，立刻又耀武扬威了起来。
“道歉，这种人就应该开除！”
“快道歉，不道歉我们就举报到你们园长那里去！”
中年经理急了：“林墨铎，听见没有？这里不是福利院，没人会包庇你！！”
“哟，还真是没妈的啊。哈哈哈，笑死了。” 二狗抱着双臂，鄙夷地看着小丑。
“经理，人和人交流的前提应该是互相尊重。您觉得她们尊重我吗？”林墨铎眼睛里充满着憋屈。
“笑死，对你这种丑八怪这个态度己经是你上辈子积德了。”二狗叉着腰指着林墨铎。
“哈哈，姐妹真硬！”身边的同伴向二狗竖起了大拇指。
“我说，你们园区怎么会招这种三等残废？给的气球有没有问题谁知道！” 二狗对园区经理责问起来。
“就是，万一他脑子里也不干不净呢？这里可都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呢，你负得起责任吗！”
“是是是，是我们工作失误。请几位多包涵。”那经理连忙弯腰鞠躬赔罪，转身就对林墨铎吼道：“林墨铎，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忘记你学过的培训了吗？？客人就是上帝——快道歉！你再不道歉，信不信我开除你？！”
林墨铎紧闭着双唇不开口。
“好！好！好！你，你被开除了！”中年经理被气得脸色通红，“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林墨铎想说什么，但觉得没什么用，便拿着气球离开了人群。
在林墨铎离开后，二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就是，早点死了也不用污染人眼睛。”
二狗身边的同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二狗听着同伴的话，转头对自己的女儿忠告：“宝贝，下次你见到这种丑八怪离远点，相由心生知不知道？”
小女孩听着妈妈的话，不住地摇头：“妈妈，你不对。”
“妈妈怎么不对呢？宝宝啊，这个世界就是看脸的嘛。” 二狗指着西周的横幅和屏幕，“这游乐园要是找个我们国家的欧巴，别说是发气球，就是发大便我都没意见。”
“哈哈哈……姐妹说到我心里去了。”
“几位，我己经开除了那个临时工，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游玩的心情。这样，我们园区决定补偿各位一张门票。我保证，各位贵客再来我们国家游玩时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中年经理见缝插针地递上了几张门票。
二狗等人收了门票，脸上洋气了胜利者的笑容。
“行吧，这次就原谅你们园区了。不过，我还得再交代你一些事情……”
二狗说着就带着经理远离人群，交头接耳起来。
剩余围观的游客们看见这一幕，不由得一阵恶心。这时就算有人想替提林墨铎说好话，但看着游乐园经理如此做派也只能无可奈何。这年头，管好自己就很不错了，谁会帮一个小丑出头呢？何况还有这种内贼的存在。
再看那二狗，在和游乐园经理交头接耳一番后，似乎还不尽兴，她拉着同伴们一起拍照并发了围脖：
「今日份的二狗子又营业啦！带着集美们和家里的小公主们一起去海城第一儿童乐园玩了一天～呜呜呜，乐园的双色迪加冰激凌真是永远滴神！啊啊啊，超时空飞船也是绝绝子鸭～不过路上小公主遇见了个丑信男，真下头……还好最后游乐园将他开除了。今天又是在逃皇后的一天，好想再办一场双向奔赴的婚礼呀！」
…………
林墨铎拿着气球走向更衣室，一路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叔叔，我能要个气球吗？”稚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墨铎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在乐园最外侧的工艺铁围栏外，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与一名老人正隔着围栏看着自己。
那小女孩身上的童装款式很旧，洗得有些泛白，正眼汪汪地看着林墨铎手里的气球。
“这气球是免费的，你们进园就能拿。”林墨铎指着入园方向。
“小伙子，这里的门票太贵了，我们实在承担不起。我寻思着给孙女买个气球就好……我可以拿钱买。”老人抖抖索索地从破旧的大衣中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林墨铎走近一看——老人手里的零钱加起来也就西五块，而游乐园订购的玉兔气球光一只就要二十多块。
“这些钱——够不够？”老人将手往栏杆的缝隙里伸了伸。
林墨铎见状，在犹豫了片刻后，攀上栏杆顶部翻了过去，喘着气将手中仅剩的几只气球全交到了小女孩手里。
“都给你们了，不要钱。”林墨铎推开了老人递来的零钱，忍着突然间胸口的不适翻了回去，生怕别人看见。
“谢谢你啊，小伙子。”
“谢谢哥哥。”
身后传来老人和女孩的感谢声。
来到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内，林墨铎捂着自己的胸口。
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每次剧烈运动都让他心跳过速，难过不己。
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林墨铎笑了。
底妆因为之前的眼泪都花了。
卸完了妆后，林墨铎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除了彩色妆容外，他的圆鼻子，香肠嘴和卷发其实都是真的！
他长得就像个小丑！！
“林墨铎啊！林墨铎！你这辈子只能是个小丑，你只能做个小丑！！”林墨铎对着镜子自嘲一笑。
【醒了吗，聊聊？】
镜子中突然浮现出一行朱砂色字迹。
林墨铎愣住了。
几秒后，他低下头快速收拾东西，连针织帽都没来得及戴上，就拎着背包冲出了更衣室。
而原本那玻璃上的字迹又是一阵变化——
【假装看不到我吗？】
【喂，别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