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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听！”
翠果嘶哑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微的心脏！
她猛地回头，案几上那截“凤凰骨”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死寂光泽，仿佛只是块寻常的枯骨。
但翠果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绝非作伪！
“翠果！看着我！”林微死死按住小宫女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医者的绝对权威，“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翠果的瞳孔剧烈收缩，视线却无法从“凤凰骨”上移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音节：
“……低语……好多声音……在骨头里……哭……笑……命令……要钥匙……要进去……”
钥匙？进去？！
林微脑中瞬间闪过在“凤凰骨”内部窥见的那个微缩金属锁芯！翠果的呓语和她的发现，诡异地吻合了！
“它在命令你？”林微强迫翠果看向自己，“命令你做什么？”
“毁掉……毁掉它……或者……打开它……”翠果的眼神在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空洞的迷茫间挣扎，身体如同被两股力量拉扯的傀儡，“不……不能打开……里面有……有吃人的东西……”
吃人的东西？！林微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下极其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诡异死寂。福顺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苏才人，太医院孙太医奉旨前来为翠果姑娘复诊。”
来得太快了！皇帝刚下旨不久，太医就到了！
林微心头警铃大作！她猛地想起“乌夜啼”的警告——若有太医开含朱砂的药方，便是杀手！
“娘娘……别……”翠果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用尽力气抓住林微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林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迅速将“凤凰骨”用布包好，塞进枕下，又用被子将翠果盖严实，只露出一只手腕。
“请进。”她声音尽量平稳。
门被推开，福顺垂手立在门侧，身后跟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提着药箱的太医。他眼神平和，步履沉稳，正是太医院专精毒理、素以方正闻名的孙太医。
“臣孙思邈，奉旨为姑娘诊脉。”孙太医躬身行礼，目光落在翠果露出的手腕上。
福顺并未离开，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室内每一个角落。
孙太医在床边坐下，三指搭上翠果的脉搏，凝神细诊。
他的眉头渐渐蹙起，似乎在感受着极其复杂的脉象。片刻后，他收回手，打开药箱，取出笔墨纸砚。
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住他落笔的方子。
孙太医沉吟片刻，提笔书写。
林微的心跳随着笔尖移动——当归、黄芪、熟地……都是温补气血的常见药材。首到最后几味——辰砂三钱，琥珀粉一钱，珍珠母二钱！
辰砂！
“乌夜啼”的警告瞬间在脑中炸响！林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孙太医写完药方，吹干墨迹，双手呈给林微：“苏才人，姑娘体内余毒虽清，但气血亏虚过甚，神思惊扰。此方以安神定惊为主，辰砂镇心，琥珀安魂，珍珠母敛神。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分服。”
他的语气平和，眼神坦荡，看不出丝毫异样。
林微接过药方，指尖冰凉。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迎向孙太医：“孙太医，辰砂性烈有毒，翠果年幼体虚，恐受不住吧？”
孙太医微微颔首：“才人虑得是。寻常体虚者确需慎用辰砂。但姑娘所中‘缠心丝’之毒，阴损至极，尤伤神魄。辰砂乃重镇安神要药，非此不足以定其惊扰之魂。用量三钱己是保守，且有琥珀、珍珠母调和其烈性，佐以温补之药护其根本，当无大碍。”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福顺适时开口：“孙太医乃太医院毒理圣手，陛下亲点，才人尽可放心。”
放心？林微看着药方上那刺眼的“辰砂三钱”，再看看枕下那截诡异的“凤凰骨”，以及翠果眼中残留的恐惧……她如何能放心？
送走孙太医和福顺，殿门重新关上。林微拿着那张药方，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娘娘……不能喝……”翠果虚弱的声音带着哀求，“那药……有……有骨头的味道……”
骨头的味道？林微心中一动！她立刻将药方凑近烛光，仔细嗅闻。
墨迹早己干透，只有淡淡的墨香。但当她指尖划过“辰砂”二字时，一种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铁锈混合着奇异药香的冰冷气息，竟透过纸张隐隐传来！
这气息……竟与“凤凰骨”散发出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朱砂……被特殊处理过？或者……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朱砂？！
林微眼中寒光一闪！她将药方放在案上，转身从多宝阁取下那套皇帝“赏赐”的银针。
取出一根最细长的毫针，在烛火上灼烧至发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针尖点向药方上“辰砂”二字！
“嗤……”
一阵极其轻微的灼烧声响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灼烧的“辰砂”墨迹并未变焦发黑，反而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收缩！针尖触碰处，竟析出几点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结晶粉末！
这粉末散发出的冰冷铁锈药香，与“凤凰骨”的气息如出一辙！
“凤凰骨粉？！”林微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竟将“凤凰骨”研磨成粉，混入朱砂之中！一旦翠果服下，后果不堪设想！这哪里是安神药，分明是催命符！更是控制人心的毒引！
好狠毒的手段！好精妙的伪装！若非翠果被“凤凰骨”影响后感知异常敏锐，若非她对“凤凰骨”的气息熟悉至极，根本无从察觉！
“乌夜啼”的警告，再次救了她一命！
林微毫不犹豫，将那张药方连同析出的暗红粉末，投入炭盆之中！火舌瞬间将其吞噬，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翠果，没事了。”她回到床边，握住小宫女冰凉的手，“药方有问题，我不会让你喝的。”
翠果眼中恐惧稍退，但依旧紧紧抓着林微的手：“娘娘……骨头……它在生气……”
林微猛地看向枕下！那布包……似乎在微微起伏？！
她强忍心悸，将布包取出。隔着布料，她都能感觉到那截骨头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带着愤怒意味的……震颤！仿佛活物被触怒了逆鳞！
是因为她烧毁了含有它骨粉的药方？还是因为……她发现了它的秘密？
林微的目光再次落回案几上那几本医书。皇帝为何偏偏送这些？尤其是那本被撕去“缠心丝”条目的《太医院毒物志》？
她重新拿起那本残书，翻到被撕页处。借着明亮的烛火，她仔细检查撕痕的边缘——纸张纤维陈旧，断口毛糙，显然不是新近撕毁，而是有些年头了。
是谁？在什么时候？为什么要撕掉这一页？
林微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残破的边缘。突然，她的指尖在书页靠近装订线的位置，触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凹凸感？
她立刻将书页凑近烛光，调整角度。在纸张纤维的阴影下，靠近撕痕的装订线内侧，竟被人用极其细微的针尖，刻下了几个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
林微屏住呼吸，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沿着刻痕勾勒。几个模糊的字迹逐渐显现：
“九宫锁，地枢，离三坎七”
九宫锁？！地枢？！离三坎七？！
林微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机关暗锁的术语！“九宫锁”是锁名，“地枢”可能是位置，“离三坎七”则是开启机关的密码方位！
这难道就是……开启“凤凰骨”内部那个微缩锁芯的密码？！而地点……“地枢”？皇宫之中，何处称为“地枢”？
一个地方瞬间跃入林微脑海——太医院地下的秘药库！传闻那里守卫森严，存放着皇室最机密的药方和毒物，被称为“大内药藏地枢”！
宸妃的遗骨、被撕掉的毒方、混入骨粉的杀局、指向太医院地枢的密码……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名为“九宫锁”的线瞬间串起！
子时将近。
宸宁宫死寂如墓。林微将翠果安顿好，在她枕边留下几根银针防身。自己则揣好“凤凰骨”，悄然推开后窗，潜入夜色。
枯死的梧桐树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巨影，无字石碑如同沉默的墓碑。
林微屏息凝神，藏身在一块假山石后。她不知道今夜“乌夜啼”是否会如约而至，更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援手还是杀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子时三刻的梆子声，遥遥从宫墙外传来。
就在梆子余音消散的刹那——
“咻！”
一道乌光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在林微藏身的假山石上！并非弩箭，而是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小物件！
林微迅速取下，入手沉重冰凉。剥开油纸，里面竟是一个通体乌黑、非金非木、刻满复杂纹路的……九宫罗盘！
罗盘中央，九个方位格清晰可见，正对应“离三坎七”的密码！
是“乌夜啼”！他不仅来了，还送来了开启“九宫锁”的关键工具！
就在林微震撼之际，一个沙哑低沉、明显经过伪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身后极近处响起：
“九宫罗盘引路，地枢就在太医院秘库最深处的‘寒潭室’。但记住——”
林微猛地回头，只见一道戴着青铜面具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立在梧桐树的阴影下！
“——锁开之时，即是‘凤凰’归巢之刻！”面具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骨中之物，可救人，亦可灭世！慎取！”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扬，又一个更小的物件抛向林微！
林微下意识接住，入手温润，竟是一枚小小的、雕成凤凰展翅形状的……血玉印章！
“若遇死局，印于骨上！”面具人语速飞快，“此印能暂封其力，但只有一次机会！慎用！”
说完，不等林微反应，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在夜风中飘散：
“小心福顺！他体内……亦有‘骨语’！”
林微握着冰冷的九宫罗盘和温热的血玉印章，如同握着通往深渊与救赎的双刃剑，僵立在梧桐树狰狞的阴影下。
“骨语”？难道福顺也被“凤凰骨”影响甚至控制？！难怪他时而维护，时而警告，行为如此矛盾！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梧桐树那干裂的树干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从树心深处，一点点地刮擦着朽木！
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棵枯死的巨树！
只见在惨淡的月光下，梧桐树干上最大的一道裂痕深处，一只布满青灰色尸斑、指甲尖锐弯曲的……人手，正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黑暗的树心深处……伸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