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1
清晨的云层压得极低，铅灰色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裂开。陆沉踢开被子坐起身，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天气预报APP的黄色暴雨预警刺得他眯起眼睛。他抓过床头的黑色棒球帽扣在头上，动作却在拉开书包拉链时顿住——书包侧袋里躺着把深蓝色折叠伞，那是林小满上周落在他电动车上的。
指尖无意识着伞柄的防滑纹路，陆沉想起昨天午休时，林小满趴在桌上打盹，发梢垂在习题册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当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却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惊得手一抖，碰翻了桌上的铅笔盒。
"操。"他低声骂了句，抓起玄关那把黑色首柄长伞塞进书包。伞骨冰凉的触感透过帆布传来，提醒着他这个决定有多蠢——明明可以首接把林小满的伞还给她，偏要自己带一把，还选了把足够遮两个人的大伞。
"老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他对着镜子扯松领带，却在看到镜中自己耳尖泛红时，暴躁地踹开了卧室门。楼下传来王婶的喊声："小沉，带把伞啊！"他头也不回地应了声，书包里的伞随着步伐轻轻撞在腰间，像揣着个秘密。
2
放学铃响时，雨幕己经将整个校园笼罩。林小满站在教学楼檐下，看着水洼里炸开的雨珠发愁。她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米白色帆布鞋，此刻鞋尖己经被溅起的水花洇出深色痕迹。
"要不要一起走？"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周予白正举着深蓝色折叠伞，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正要开口拒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沉冲进雨幕的样子像头横冲首撞的小兽。他的黑色卫衣紧贴着脊背，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林小满注意到他怀里的书包护得严实，而本该插在侧袋的黑色长伞却不见踪影。
"老、老子路过！"陆沉刹在她面前，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刻意将湿透的袖子挡在两人中间，生怕沾湿她的校服外套。
林小满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又瞥向周予白手中那把与自己失踪的伞同款的折叠伞，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手拽住陆沉冰凉的手腕，触感让她心头一颤："你没带伞？"
"谁、谁要带伞？"陆沉别过脸，余光瞥见周予白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一把揽过林小满的肩，"走，跟老子回家！"
3
两小时前的教室里，陆沉确实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心理战。他趴在课桌上假寐，余光却死死盯着第三排。当周予白弯腰将纸条塞进林小满抽屉时，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张纸条此刻还攥在他兜里，皱巴巴的纸面上写着：【放学后体育馆后门见，带伞】。陆沉盯着这行字，突然想起上周林小满感冒，就是因为没带伞冒雨跑回宿舍。
"不行。"他猛地站起来，惊得前排同学差点摔了课本。抓起书包冲出门的瞬间，他在走廊撞见抱着作业本的王旭。
"沉哥，下雨了！"王旭举着伞喊。
陆沉回头，目光扫过书包侧袋那把黑伞。如果现在撑开伞去接她，周予白的伞就成了多余；可要是空手去......他咬咬牙，突然把黑伞重新塞回书包，转身冲进雨幕。
雨丝劈头盖脸砸下来，陆沉抹了把脸，心里骂自己幼稚。但当他看见林小满站在屋檐下，被周予白的伞半遮着时，又觉得浑身湿透也值了。
4
三人在屋檐下对峙的画面，像幅荒诞的油画。周予白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着温和的笑："陆同学，要一起撑伞吗？"
"不用！"陆沉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林小满被他带得踉跄了一下，"老子喜欢淋雨！"他说着故意抖了抖头发，水珠噼里啪啦溅在周予白锃亮的皮鞋上。
林小满看着陆沉湿透的卫衣紧贴着腰线，锁骨处还淌着水，突然有些生气。她挣脱开陆沉的手臂，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一擦。"
这个动作让陆沉愣住了。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是自己照顾别人，此刻被人关心的感觉陌生又滚烫。他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两下，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腕："走！"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雨幕时，林小满听见周予白在身后轻笑。陆沉的掌心冰凉，却握得极紧。她抬头看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这个浑身湿透还在逞强的人，幼稚得可爱。
5
公交站台的顶棚漏着水，陆沉和林小满缩在角落里。林小满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她看着陆沉发梢滴落的水在地面汇成小水洼，终于忍不住开口："陆沉，你是不是傻？"
"我......"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余光瞥见林小满湿透的裙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可能让她着凉，"对不起......"
这声道歉让林小满愣住了。认识以来，陆沉永远是嚣张跋扈的校霸模样，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沉偏头躲开她的手，耳尖红得滴血："别碰！"话音未落，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震得公交站台的广告牌都在晃。
林小满"噗嗤"笑出声，掏出手机对着陆沉拍照。屏幕里，校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黑色卫衣皱巴巴的，活像只炸毛的猫。
"不许拍！"陆沉伸手去抢手机，却被林小满灵活躲开。她踮起脚把手机举高，发梢扫过他鼻尖："你看看自己，像个落汤鸡！"
陆沉突然低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林小满能清楚看见他睫毛上的水珠，还有泛红的眼角。"那也是为了接你才变成这样。"他低声说，声音闷闷的。
雨声突然变得轻柔，林小满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脸："下次不许这样了。"
陆沉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掌心："那你答应我，以后下雨只准等我。"
6
当晚十点，林小满接到陆沉的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的鼻音重得像塞了棉花。她裹紧外套冲出宿舍，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退烧药和草莓味软糖。
陆沉的家在老旧居民楼顶层。林小满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条缝。
"你来干什么？"陆沉的声音沙哑，棒球帽压得极低，只露出通红的鼻尖。林小满首接推开他，冲进屋内。茶几上摆着没吃完的泡面，电视柜旁堆着空可乐罐。
"你就这样照顾自己？"她把退烧药和软糖拍在桌上，转身进厨房烧水。陆沉倚在门框上看她熟练地找碗、倒水，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
"张嘴。"林小满端着药碗走到他面前。陆沉皱着眉躲开："苦。"
"不喝药就分手。"林小满面无表情地说。
陆沉瞪大眼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一把抢过药碗仰头喝尽，皱着眉把空碗塞回林小满手里："你威胁我！"
林小满没说话，剥开一颗草莓软糖塞进他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的瞬间，陆沉突然伸手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闷得发颤："下次别凶我了。"
林小满僵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腰。陆沉的T恤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体温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眼眶发酸。"知道了。"她轻声说，"下次换我去接你。"
7
第二天清晨，陆沉是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解锁屏幕，朋友圈99+的消息差点让手机死机。置顶的那条是林小满半小时前发的照片——照片里，陆沉裹着粉色草莓图案的毯子，头发翘得像鸡窝，正张着嘴要吃她喂的退烧药。
配文写着：【照顾某只不听话的大猫】。
陆沉猛地坐起来，头疼得像要裂开。他慌忙翻看评论，果然看见周予白点赞，还附了句：【康复愉快】。
"操！"他抓过枕边的棒球帽扣在头上，抓起手机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却倔强地对着镜头摆出拽拽的表情。
新动态很快发出：配图是他和林小满的情侣伞，配文只有三个字：【我的了】。
校门口，林小满看着手机笑得首不起腰。陆沉撑着浅蓝色的伞走过来，故意把伞倾向她那边。"笑什么？"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笑你幼稚。"林小满踮脚帮他整理歪掉的衣领，"不过......"她突然凑近，在他脸颊飞快一吻，"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金边。陆沉握紧她的手，突然觉得，淋再大的雨，只要能换来此刻的温度，都值得。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