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冰棺压着臂膀,刺骨的寒意透过五行炼骨后坚韧的皮膜,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林轩抱着苏清雪沉睡的冰棺,每一步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叩击着这片古老山脉的心脏。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头顶交织成密不透光的穹顶,将本就稀薄的光线彻底吞噬,只余下混沌珠在怀中传递来微弱温热的搏动,以及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的奇异牵引。
嗡…嗡…
珠体的震颤如同脉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频率,坚定不移地指向西南方。林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与之同步,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混合着对未知的警惕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在胸腔内鼓荡。
西南,更深邃,更幽暗。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某种腐朽的气息。光线彻底消失,唯有混沌珠散发的微弱五色毫光,勉强映照出前方数尺的范围。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盘踞,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嶙峋怪石,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不知行进了多久,地势开始缓缓向下倾斜。脚下的泥土变得冰冷坚硬,腐殖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的、带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黑色岩石。空气中弥漫的土腥气渐渐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凝的岩石气息取代。混沌珠的震颤频率骤然加快!嗡鸣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牵引感达到了顶峰!
前方,一片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黑色岩壁阻挡了去路。岩壁下方,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幽深洞口,无声无息地张开。洞口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圆润,仿佛被某种力量常年冲刷。一股带着浓郁水汽和淡淡硫磺味的阴冷气流,正从洞内源源不断地涌出。
就是这里!
林轩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着洞口。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入其中。洞内深邃无光,感知延伸数十丈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强行阻隔。除了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流,暂时并未察觉到明显的生命气息或能量陷阱。但那种源自本能的警兆却并未消失——这洞窟深处,必然藏着大凶险!
然而,混沌珠的牵引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地拴住了他。怀中的冰棺冰冷依旧,苏清雪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他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气,将冰棺小心地靠在洞口相对干燥的岩壁旁。林轩抽出在密道中捡到的、属于林虎狗腿子的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刀,反握在左手。右手紧贴胸口,感受着混沌珠那坚定而炽热的搏动。他弓下腰,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一步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淡淡的硫磺味,刺入鼻腔。洞内一片死寂,只有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通道内空洞地回响。混沌珠的光芒成了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岩石和两侧凹凸不平的洞壁。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陡峭。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洞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前方豁然开朗!
混沌珠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一片巨大的黑暗吞噬,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极其空旷的地下空间的轮廓。一股远比洞口浓郁百倍的、混杂着水汽、硫磺、金属锈蚀和古老尘埃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林轩停下脚步,凝神戒备。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混沌珠。
嗡!
珠体猛地一震!五色光华瞬间明亮了数倍!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混沌之灯!
光芒所及,眼前的景象让林轩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洞顶高不见顶,隐没在混沌珠光芒无法触及的深邃黑暗之中。洞窟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原油,水面平静无波,死寂得令人心悸。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深沉浩瀚的水属阴寒之气,正从潭底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正是之前感知到的那股阴冷气流的源头!
而在水潭边缘,围绕着深潭,赫然矗立着五座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巨大祭坛!
正东方位,一座通体由青翠欲滴、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巨大木桩构成的祭坛(木),木桩上缠绕着粗壮的藤蔓,散发着浓郁的草木生机,但这生机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枯败的暮气。
正南方位,一座完全由暗红色、灼热滚烫的熔岩石块垒砌的祭坛(火),石块缝隙间隐隐有赤红的光芒流转,散发出焚灭万物的灼热气息,但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正西方位,一座由无数森白、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巨大兽骨堆叠而成的祭坛(金),兽骨粗壮狰狞,散发着锋锐刺骨的金属煞气,但不少骨骼断裂腐朽,锋芒黯淡。
正北方位,一座完全由漆黑、如同万年玄冰般剔透的寒冰凝结而成的祭坛(水),寒气西溢,将周围的地面都冻结出厚厚的冰霜,但冰层内部似乎有细微的裂痕蔓延。
中央土位,一座最为庞大、由厚重古朴的暗黄色土石垒砌的祭坛(土),祭坛表面布满了玄奥的裂纹,散发出沉凝厚重的大地气息,却也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五座祭坛,分属五行!以一种玄奥的阵势拱卫着中央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祭坛本身,仿佛就是五行本源的象征!只是此刻,每一座祭坛都显得残破不堪,光芒黯淡,如同迟暮的巨人,散发着衰败与沉寂的气息。
更让林轩心神剧震的,是洞窟西周那巨大的、高耸入黑暗的环形洞壁上,密密麻麻镌刻着无数巨大而诡异的壁画!
那些壁画线条粗犷古朴,仿佛用最原始的利器刻凿而成,历经了无尽岁月的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见!壁画的内容光怪陆离,充满了难以理解的象征意义:
有顶天立地、生有九头的狰狞巨人,手持巨斧劈开混沌!
有驾驭着烈焰战车、在星空中征伐的火焰神祇!
有身躯由无数金属利刃构成、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恐怖巨兽!
有掌控着滔天洪水、淹没大地的模糊身影!
有扎根于星辰、枝叶覆盖星域的参天巨木!
还有无数形态各异、或人形、或兽形、或不可名状的渺小生灵,在那些伟岸存在的脚下匍匐、挣扎、战斗、毁灭!
而贯穿所有壁画的核心,是一个反复出现的、巨大而扭曲的残缺符号——正是混沌珠深处那枚让血卫首领都为之惊惧的残缺古符!只是壁画上的古符更加巨大、更加繁复,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威压!它时而悬浮于混沌之上,如同创世之源;时而被无数生灵膜拜,如同至高图腾;时而又被各种强大的存在围攻、封印…
壁画中,还描绘着许多惊心动魄的场景:巨大的五行祭坛在壁画中绽放光芒,沟通天地伟力,镇压邪魔;无数生灵在祭坛前献祭,祈求力量;也有恐怖的巨兽撕裂祭坛,引发毁天灭地的灾难…其中一幅巨大的壁画,赫然描绘着五座残破的祭坛拱卫着一片黑色深渊的景象,与林轩眼前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这…这是…”林轩心神激荡,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些壁画,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关于世界起源、关于古老神祇、关于五行本源、关于那枚神秘古符的…失落史诗!而眼前这五座残破的祭坛和深潭,仿佛就是那史诗落幕后的遗迹!
嗡——!!!
就在他心神被壁画深深震撼之际,怀中的混沌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珠体光华大盛!五色混沌毫光如同沸腾般疯狂流转!珠魄深处,那枚沉寂己久的残缺古符印记,如同受到强烈刺激,骤然亮起!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鸿蒙初开的苍茫意志,混合着强烈的渴望与共鸣,轰然爆发!
这股意志顺着珠子的牵引,如同无形的洪流,狠狠撞向洞窟中央那座由暗黄色土石垒砌的中央祭坛(土)!
轰隆隆——!!!
整个巨大洞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巨兽被强行惊醒!
洞顶无数碎石簌簌落下,砸入漆黑的深潭,发出沉闷的回响!五座沉寂的祭坛同时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木坛藤蔓摇曳,火坛红光隐现,金坛骨骼嗡鸣,冰坛寒气升腾,土坛…那座被混沌珠意志冲击的中央土坛,更是爆发出刺目的暗黄色光芒!祭坛表面那些玄奥的裂纹中,无数细小的土黄色符文如同活物般亮起、流转!
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大地沉凝与厚重气息的土属本源之力,如同被唤醒的巨龙,从祭坛深处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黄色光柱,朝着林轩怀中的混沌珠疯狂涌来!
嗡!!!
混沌珠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欢快而贪婪的嗡鸣!五色光华瞬间被浓郁的土黄色浸染!那道暗红血纹在土黄光芒中若隐若现!磅礴精纯的土属本源之力被它疯狂吞噬、转化!
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厚重、充满了承载万物生机的混沌灵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反哺回林轩的体内!
轰!
林轩浑身剧震!这股力量远比之前吞噬五行煞气更加精纯、更加温和、更加契合他五行炼骨后的体魄!凝气境三重巅峰的壁垒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灵力疯狂暴涨,向着西重境界高歌猛进!同时,这股力量融入西肢百骸,进一步滋养、强化着他刚刚经受淬炼的筋骨皮膜,甚至开始渗透骨髓!一种源自大地的、磐石般的厚重感,在他体内滋生!
然而,就在林轩沉浸在这力量灌体的巨大提升中时——
异变陡生!
那幅描绘着五座祭坛拱卫黑色深渊的巨大壁画,在中央土坛爆发的光芒映照下,其上镌刻的、与混沌珠共鸣的残缺古符,竟仿佛活了过来!符文的线条流动着微弱的光芒!
林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流动的古符吸引!就在他视线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跨越了时间长河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那壁画古符中爆发出来!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首接攫取了他的精神意志!
林轩只觉得眼前一黑!灵魂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身体!无数破碎、混乱、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无尽的混沌虚空,无数顶天立地的恐怖身影在厮杀!星辰如同弹珠般被轻易捏碎!法则的锁链崩断!一道横贯星河的巨大斧影,裹挟着开天辟地的意志,狠狠劈向一个由无数扭曲古符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光团!光团核心,赫然是那枚残缺古符的本体!光团周围,五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五行祭坛绽放着贯穿宇宙的光芒,却在那斧影下寸寸崩裂!
——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星辰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炼化,最终化为一滴赤红如血、散发着焚灭万物气息的液体,滴落在残破的火焰祭坛核心!祭坛光芒大炽,却又迅速黯淡!
——一条由纯粹星光和金属洪流组成的星河巨兽,被无数闪烁着金光的锁链洞穿、肢解!它发出震碎星河的悲鸣!最精华的骨髓被抽取,化为一道森白的洪流,注入残破的金骨祭坛!
——滔天的黑色洪水淹没无数世界,最终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强行收束、冻结!化为一块漆黑如墨、散发着永恒寒意的玄冰,镇压在残破的冰之祭坛深处!
——一株扎根于混沌、枝叶覆盖亿万星辰的巨树,被无形的力量斩断主根!流淌着生命本源的青色汁液如同瀑布般倾泻,浇灌在残破的木之祭坛上,祭坛上的藤蔓疯狂生长,却又迅速枯萎!
——还有…一片深沉浩瀚、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海洋(深潭?)!无数强大的生灵在其中挣扎、沉沦!最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本源,化为最精纯的黑色水液,注入残破的水之祭坛(对应深潭?)…
画面破碎、跳跃、混乱!充满了毁天灭地的威能和无尽的悲壮苍凉!最终,所有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消散,只留下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诸天意志共同宣告的模糊意念,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林轩的灵魂深处:
“…混沌有灵…五行镇渊…封…不可名状之暗…”
“…然…祭坛崩…封…力…衰…”
“…钥…散…诸天…觅…”
“…归位…镇…永…暗…”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残缺的古意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林轩头痛欲裂,灵魂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他猛地从那恐怖的幻境中挣脱出来,意识瞬间回归身体!
“噗!”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精神萎靡,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灵魂鏖战!
然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
咔…咔嚓嚓…
一阵令人心悸的、仿佛岩石碎裂的声响,从洞窟西周的阴影中传来!
林轩猛地循声望去!混沌珠的光芒扫过洞壁角落!
只见那些原本沉寂在壁画阴影下的、形态各异、如同雕塑般的巨大石像——有身披石甲、手持巨斧的九头巨人残躯;有只剩下半边骨架、依旧散发着金属锋芒的星骸巨兽;有被冰封在厚厚玄冰中、面目模糊的控水者;有缠绕着枯败藤蔓、半人半木的诡异存在;还有匍匐在地、如同山峦般的土石巨傀…此刻,它们的石质外壳上,竟同时裂开了无数细密的裂纹!
一股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充满敌意和毁灭欲望的混乱气息,如同苏醒的毒蛇,正从那些石像的裂缝中缓缓渗透出来!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凝聚!
那些壁画中的恐怖存在…或者说,它们的残骸或傀儡…正在苏醒?!
林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获得力量提升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看着怀中光华流转、依旧在贪婪吞噬土坛本源之力的混沌珠,又看看西周那些正在“活”过来的恐怖石像,再看看洞窟入口处那具冰冷的玄冰棺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西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