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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欢呼过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哨塔上的人，包括独眼龙在内，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凯尔。
他们活下来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凯尔没有理会他们，他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战斧上的黑血，然后检查着所剩不多的火油罐。
“还没完。”
他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劫后余生的喜悦。
地平线尽头，亡灵的浪潮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开始重新集结。
这一次，它们带来了更深沉的恐惧。
两具比之前那只要大上一圈的缝合憎恶，如同移动的攻城锤，走在阵线最前。
它们的周围，簇拥着数十只灰白皮肤的食尸鬼，它们用西肢奔跑，速度远超普通僵尸。
“妈的，它们这是要把我们这个哨塔从地图上抹掉啊。”
独眼佣兵啐了一口血沫，重新握紧了他的长刀。
这一次，他的手里没有颤抖。
“巴顿，滚木。”
凯尔的命令下达。
“好嘞！”
矮人咆哮着，与另外两名幸存的佣兵合力，将几根粗大的圆木推到了墙垛边缘，对准了下方最密集的冲锋路径。
“其他人，燃烧瓶准备。”
凯尔冷静地分配着任务。
“等它们进入五十步范围，听我口令，砸。”
食尸鬼的冲锋快如闪电，它们嘶吼着，沿着同伴的尸骸堆积的斜坡冲了上来。
“就是现在！”
滚木轰鸣着落下，碾入食尸…鬼群中，瞬间清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紧接着，十几个燃烧瓶被同时扔下，在亡灵阵中爆开一团团烈焰。
但这一次，亡灵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滞。
就在这时，两具憎恶的身后，走出了几个臃肿怪异的身影。
它们像是一个个装满了腐败液体的皮囊，蹒跚地挪到阵前。
“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佣兵惊恐地喊道。
话音未落，那些“皮囊”的胸腔猛地裂开，喷射出一股股浓绿色的液体。
液体越过数十米的距离，像一场恶毒的酸雨，泼洒在哨塔的墙体上。
滋滋——
刺鼻的白烟冒起，坚硬的城墙石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冒出坑坑洼洼的孔洞。
几个靠得近的佣兵被溅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皮甲与血肉一同融化。
“是疫病散播者！”
巴顿怒吼。
“用湿布捂住口鼻！别吸进那该死的毒雾！”
凯尔立刻下令。
他感到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一股阴冷、带着腐蚀性的力量试图钻入他的身体。
但胸口的残片陡然一热，那股冰冷的能量流转全身，迅速将侵入的毒素中和、吸收。
他的自愈能力，在吞噬了如此多的亡灵能量后，己经强悍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渴望更多的毒素。
“凯尔！”
巴顿的吼声将他从那种奇特的感受中拉回。
一具憎恶己经趁着毒雾的掩护，爬上了城墙。它那巨大的、缝合而成的手掌，带着腥风拍了下来。
巴顿怒吼一声，用他受伤的肩膀，硬生生撞开了凯尔。
轰！
憎恶的手掌拍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石屑纷飞。
矮人却被这股巨力震得后退几步，一条腿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该死的胖子！”
巴顿没有退缩，反而迎了上去，手中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憎恶的手腕上。
战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惨烈。
毒雾削弱了所有人的体力，腐蚀着他们的武器与盔甲。
城墙上的佣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士气，在死亡面前再次开始崩溃。
凯尔看着眼前几乎无法阻挡的亡灵洪流，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意识都沉入胸口的残片。
他不再压制那股力量，而是主动引导它，向外释放。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所有冲进哨塔十米范围内的亡灵，动作齐齐一顿。
那不是犹豫，也不是迟滞。
是彻底的，长达两秒的静止。
仿佛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由死亡构成的空隙。
“就是现在！把它们全都给我推下去！”
凯尔用尽全力嘶吼，他的七窍都渗出了鲜血。
幸存的佣兵们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们用长矛，用刀剑，用身体，将那些静止不动的亡灵如同木桩一样，一个个推下城墙。
巴顿抓住机会，巨大的战锤抡圆了，将那具憎恶的头颅砸得粉碎。
远处，凛冬城的指挥塔楼上。
城防军指挥官加里安亲手扶着墙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其他城墙防区，火光与惨叫声连成一片，防线正在节节败退，不断有传令兵带着绝望的消息跑来。
唯有北墙那个被当做弃子的三号哨塔，像一颗钉死在黑暗中的顽石，屹立不倒。
“将军，那是……奇迹吗？”
副官的声音都在颤抖。
加里安没有回答。
他看到那片诡异的“亡灵空隙”，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却依然站得笔首的年轻人。
“传我的命令。”
加里安的声音沙哑而有力。
“调集预备队，向北墙三号哨塔靠拢。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那个缺口。”
他转身，走下塔楼。
“备马，我亲自过去看看。”
夜色终于在无尽的厮杀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这片焦土时，亡灵的攻势终于潮水般退去。
北墙三号哨塔，己经不成样子。
墙体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地面上铺满了亡灵与人类的残骸。
最初的十几名佣兵，加上凯尔和巴顿，如今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五个人。
每个人都带着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与疲惫。
凯尔拄着战斧，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体内的能量前所未有的充盈，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几乎将他压垮。
他活下来了。
不只是为了活下来。
更是为了告诉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死的虫子。
脚步声响起。
城防军指挥官加里安，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走上了这片修罗场。
他看着满身血污的凯尔，又看了看正在用烈酒给伤口消毒的巴顿。
“黑蛇男爵悬赏五百金币，要你的命。”
加里安开口，他的话语里没有敌意。
“一夜之间，整个凛冬城的佣兵都知道了。”
巴顿猛地灌下一口酒，龇牙咧嘴地骂道。
“那条毒蛇的动作可真快。”
凯尔抬起头，晨光照在他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加里安。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凛冬城，不会陷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