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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里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张被风霜与战火刻满痕迹的脸，如同一块坚硬的岩石。
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你的方法，很特别。”
加里安终于开口，他审视着哨塔上每一个细节，从拒马的位置到地上燃烧瓶的碎片。
“能活命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巴顿擦着伤口，瓮声瓮气地顶了一句。
凯尔没有说话，只是将战斧的斧刃在墙垛上轻轻磕了磕，震掉上面凝固的黑血。
“城防司令部会在战后对你的指挥进行评估。”
加里安留下这句话，没有再多看凯尔一眼，转身带着他的卫队离开了。
那既不是嘉奖，也不是警告。
那是一种悬在头顶的审判。
独眼佣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妈的，这些大人物就是这样，我们在这拼死拼活，他们就在后面算计功过。”
短暂的黎明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
空气中，亡灵的臭味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烈。
“别闲着。”
凯尔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喘息。
“把能用的弩箭都收集起来，尸体上的盔甲扒下来，加固我们的防线。”
他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却让这些劫后余生的佣兵们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还有，那些食尸鬼的爪子和憎恶的心脏，都给我堆到那边去。”
凯尔指着一个相对完整的角落。
“你要那些玩意儿干嘛？熬汤吗？”
独眼佣兵一边拖着一具僵尸的残骸，一边费解地问。
凯尔没有回答。
他走到那堆腥臭的战利品前，伸手按在了一颗仍在微微抽搐的憎恶心脏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污秽的能量，瞬间涌入他的身体。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冰冷与狂暴。
那能量中还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哀嚎与怨念，像无数根针，刺向他的意识。
凯尔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几乎单膝跪地。
胸口的【不朽王座的残片】疯狂地旋转起来，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它像一个饿了千年的饕餮，贪婪地吞噬着这股能量，将其转化为最纯粹的死亡之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从灵魂深处涌起。
凯尔的脑海中，一幅残缺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图谱，正被这股新注入的能量缓缓点亮。
【解锁进度：17%】
【新能力：低阶亡灵支配（未完成）】
“小子！你还好吗？”
巴顿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
凯尔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但他的身体却在发烫。
“没事。”
他推开巴顿，站首了身体。
这一幕，落在了远处凛冬城另一处贵族宅邸的阳台上。
黑蛇男爵的副官，正通过一枚昂贵的水晶镜观察着北墙的战况。
“大人，三号哨塔还在。”
“那个凯尔……他非但没死，还守住了阵地。”
副官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废物！”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黑蛇男爵从阴影中走出，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鲜红的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一群亡灵，居然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处理不掉。”
“他肯定有问题。”
男爵眯起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去，把赏金提到一千金币。我不仅要他死，我还要让整个凛冬城都变成他的猎场。”
城墙上，幸存的佣兵们看着摇摇欲坠的凯尔，又想起了那个高得吓人的悬赏，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恐惧，贪婪，还有一丝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在他们心中交战。
“都他妈看什么看！”
独眼佣兵突然咆哮起来，他用他那把豁了口的长刀指着众人。
“是这个小子带着我们活下来的！你们谁要是敢动歪心思，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没有人再敢说话。
凯尔扫了他们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了地上。
钱袋裂开，金币与银币混杂着滚落一地。
“这是你们昨晚活下来的报酬。”
他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呼吸声。
“想拿的，就拿去。”
“然后滚。我这里不需要废物。”
没有人动。
“想继续赚钱的，就拿起武器，准备迎接下一波。”
凯尔看向地平线的尽头。
“活到天黑，你们拿到的会比这个多十倍。”
没有鼓舞人心的口号，没有虚无缥缈的承诺。
只有最赤裸的交易。
这反而点燃了这群亡命徒最后的血性。
“干了！”
独眼佣兵捡起一枚金币，在牙齿上咬了一下，然后塞进口袋。
“跟着你，比跟着城卫军那帮孙子有肉吃！”
就在这时，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悠长的号角，从亡灵大军的深处响起。
大地开始颤抖。
黑压压的亡灵阵线向两侧分开，三头体型堪比攻城塔的亡灵巨兽，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
在它们的头顶，各自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亡灵法师，高举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
绝望，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哨塔。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一个年轻佣兵瘫坐在地。
“弓箭手！”
凯尔的吼声如同惊雷。
“别管那三个大家伙！给我射它们头上的法师！把所有的箭都给我射光！”
命令被立刻执行。
稀疏的箭雨越过亡灵海，射向那三个高高在上的目标。
亡灵法师撑起了一道暗影护盾，大部分箭矢都被弹开，但持续的骚扰还是打断了它们的施法。
其中一头亡灵巨兽因为失去了引导，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有用！”
巴顿大吼。
但另一名亡灵法师己经完成了他的法术。
他将骨杖猛地指向哨塔。
轰！
一道粗大的暗影能量箭，精准地轰击在墙体上。
本就千疮百孔的墙垛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一头亡灵巨兽咆哮着，利用这个缺口，将半个身子探上了城墙。
末日降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被碾碎的瞬间。
凯尔胸口的【不朽王座的残片】爆发出一股无法被压制的、狂暴的波动。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源自死亡君主最深处的意志。
嗡——
以凯尔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所有正在攀爬城墙的低阶亡灵，动作猛地一僵。
下一秒，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了混乱的魂火，转过身，用爪牙疯狂地撕咬起身边的同类。
甚至有几只食尸鬼，发疯似的扑到了那头亡灵巨兽的腿上，用利爪撕扯着它腐烂的肌肉。
阵线，大乱。
亡灵巨兽吃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被那些渺小的同类拖得一个踉跄。
控制它的亡灵法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巴顿！就是现在！”
凯尔嘶吼着，第一个冲了出去。
“为了金币！”
巴顿咆哮着响应，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如同炮弹般跃起，巨大的铁锤带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在了亡灵巨兽受伤的膝关节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巨响清晰可闻。
幸存的佣兵们也反应过来，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将手中的武器全部招呼到巨兽的另一条腿上。
庞然大物失去了平衡。
它哀嚎着，庞大的身躯缓缓倾倒，最终轰然砸下城墙，将下方的亡灵海压出一片巨大的空白。
亡灵的攻势，停滞了。
它们的指挥系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残存的亡灵大军，开始像退潮的海水一样，缓缓向后退去。
天，终于亮了。
哨塔上，幸存的几人拄着武器，剧烈地喘息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凯尔单膝跪地，用战斧支撑着身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那股力量，并非出自他的意愿。
那是残片失控的产物。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指挥塔。
凛冬城，暂时得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