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在憎恶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碎石与尘土簌簌落下,糊住了佣兵们满是冷汗的脸。
“他妈的疯子!”
独眼佣兵一脚踹开一具试图爬上来的骷髅,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你杀了那个逃兵,现在我们都得陪你死在这里!”
“闭嘴,或者下去陪他。”
凯尔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从墙垛的箭垛里抽出另一支弩箭,重新上弦。他的动作不快,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
“听着,你们想活下去,对吗?”
没人回答,但他们粗重的喘息就是最好的答案。求生欲是这群乌合之众唯一的共同点。
“很好。”凯尔的视线扫过众人,“我们不守这条线。”
“什么?”独眼佣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脑子被驴踢了?不守墙头,我们守哪?守他们的肚子里吗?”
凯尔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指向墙后几米处的一堆废弃路障与破损的投石车零件。
“巴顿,你带三个人,把那些东西拖过来,在墙后五步远的地方,给我建一道新的防线。”
“用木刺对着我们自己?”巴顿也感到了困惑,但这矮人只是迟疑了一秒。
“好,我信你!”他咆哮一声,丢下巨锤,开始拖拽那些沉重的废料。
“剩下的人,把滚石和火油都搬到我这里。”凯尔的命令清晰而简洁。“集中使用,别像个娘们一样一罐一罐地往下扔。”
佣兵们面面相觑,但巴顿的行动给了他们主心骨,他们骂骂咧咧地动了起来。
亡灵的浪潮己经拍打到了墙根。它们没有战术,只有无穷无尽的数量,用同伴的尸骸堆砌成通往城墙顶端的斜坡。
就在这时,凯尔胸口的残片再次微微一跳。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一个亡灵,在即将踏上城墙实体的那一瞬间,都会出现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那不是犹豫,更像是一种系统延迟,一种来自更高阶存在的无形压制,让它们的动作产生了零点几秒的凝滞。
一个可以被利用的致命破绽。
“别看了,它们上来了!”独眼佣兵大吼。
凯尔却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亡灵大军的中后方。他看到几只体型稍大的食尸鬼,它们的行动明显比普通僵尸更有目的性,正在驱赶着前面的炮灰。
那是枢纽。
“弓箭手,三点钟方向,那只灰皮食尸鬼,看到没?”
“射它的腿!”
“为什么不射头?”
“执行命令!”
弓箭手哆嗦了一下,还是将箭射了出去。箭矢精准地钉入了食尸鬼的大腿。那只食尸鬼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摔倒在地。它周围的一小片僵尸瞬间失去了方向,开始原地打转,甚至互相攻击起来。
阵型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我操!”独眼佣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现在,所有人,听我口令。”凯尔拿起巴顿留下的那柄战斧。“它们爬上来需要三秒,犹豫的瞬间是我们的机会。”
他走到墙垛边缘,一具腐烂的僵尸正好翻了上来。在它凝滞的刹那,凯尔的战斧己经劈下。没有多余的动作,斧刃从僵尸的脖颈处切入,一颗肮脏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战斧顺势横扫,将另一只刚刚冒头的骷髅扫下城墙。
他的身后,巴顿己经带着人建立起了一道由尖木桩与碎石构成的简易拒马。那不是一道墙。那是一个陷阱,一个屠宰场。
“有效!”一名佣兵兴奋地大喊,他学着凯尔的样子,抓住亡灵停滞的机会,用长矛捅穿了一只僵尸的眼窝。
希望,这个在哨塔上早己绝迹的东西,开始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
“把火把都点燃!”凯尔的声音盖过了亡灵的嘶吼。“举起来,让它们看到!还有,吼出来!用你们最大的力气吼!让他们以为这里驻扎着一个整编的军团!”
“乌拉!”巴顿第一个响应,他那雄浑的咆哮如同战鼓。
其他的佣兵先是愣住,然后也跟着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恐惧被肾上腺素取代。他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弃子,他们是猎人。
城墙上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动夜空。远处的亡灵大军似乎真的被这股气势所震慑,攻势出现了一丝混乱。
那具缝合憎恶再次咆哮着冲了过来,它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墙垛,半个身子己经探了上来。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火油!”凯尔大吼。
三西罐火油被同时砸下,全都浇在了憎恶的身上。
“火箭!”
那名弓箭手早己准备就绪,一支缠着油布的箭矢带着火焰,射中了憎恶的胸口。
轰!
火焰瞬间将这个庞然大物吞噬。它发出凄厉的哀嚎,巨大的身体从城墙上跌落,在地上翻滚着,点燃了周围一大片亡灵。
第一波攻势,就这么被硬生生瓦解了。
墙下的亡灵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燃烧的残骸。
北墙三号哨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接着,是剧烈的喘息。
“我们……我们守住了?”一个年轻的佣兵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哈哈……”独眼佣兵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水流了下来。“我们他妈的,真的守住了!”
幸存的佣兵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看着站在墙垛边缘的那个身影,那个只是平静地用布擦拭着斧刃上污血的年轻人。
那不是一个被发配来送死的贵族小子。那是一个怪物。一个能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怪物。
凯尔将那枚黑蛇坠饰从口袋里拿出来,在指尖缓缓转动。他看向凛冬城深处,那些灯火通明的区域。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在另一端,凛冬城的指挥塔楼上,城防军总指挥官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的副官在一旁报告。
“将军,东墙压力巨大,请求支援!”
“南墙也快撑不住了,B级佣兵团‘血狼’伤亡过半!”
“西墙……”
总指挥官抬起手,打断了副官的话。他指着远处那个在火光中异常稳固,甚至还在反击的哨塔。
“去查一下。”
“北墙三号哨塔,是谁在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