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股信息洪流退去,凯尔的身体一软,整个人砸在祭坛的石阶上。
整个世界的重量,仿佛都压在了他的精神之上。
“头儿!”
巴顿第一个冲了过来,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下,不敢触碰。凯尔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威严,让他本能地感到畏惧。
雪莉拉满了弓,箭尖在周围的废墟阴影中来回移动,以防任何异动。
“他的力量稳定了。”夜鸦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凯尔手臂上正在褪去的亡灵纹路,“但是精神消耗,超过了极限。”
凯尔抬起头,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重叠。祭坛的轮廓在分裂,巴顿的脸孔在拉伸。
他能感觉到,胸口那块融合了新碎片的【亡灵】权能,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与强大,像一颗沉寂的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代价,却是脑海中撕裂般的剧痛,以及那个关于七块碎片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立刻离开这里。”
撤离的路,比来时要安静得多。
曾经在雾气中游荡的亡灵,仿佛接到了某个至高无上的指令,全部沉入了地底,再无声息。
废墟的边缘,他们看到了“铁壁佣兵团”留下的痕迹。
十几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他们的武器散落一地,上面布满了被亡灵能量腐蚀的黑色斑点。
“一群废物。”巴顿用脚尖踢开一具挡路的尸体,啐了一口,“连外围都撑不过去。”
“他们不是被杀死的。”夜鸦检查了一下尸体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周围散落的空药瓶和绷带,“是被耗死的。”
这片诅咒废墟,仅仅是溢散出的力量,就足以将一支装备精良的佣兵团活活拖垮。
当黎明之刃一行五人,带着满身的疲惫与血污,重新出现在凛冬城北门时,整个城门哨塔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个正在擦拭弩箭的守卫,手里的家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负责记录的文书,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里的鹅毛笔都忘了蘸墨水。
那支在所有人看来必死无疑的小队,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少。
消息从城门哨所开始,沿着街道,窜入每一家酒馆和商铺。
“什么?”
黑蛇男爵的庄园里,维克多·霍克一把将手中的水晶酒杯捏得粉碎,锋利的玻璃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却毫无所觉。
“他们回来了?”
一个仆人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抖动,牙齿磕碰出声。
“是……是的,大人……佣兵公会己经确认了,他们……他们完成了那个S级委托。”
“完成了?”
维克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病态的苍白。“罗德呢?我派去的人呢?”
“没……没有任何消息,大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维克多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恐惧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完了。
“烧掉!”他突然像疯了一样跳起来,冲着管家咆哮,“把所有跟罗德有关的信件!账目!契约!全都给我烧掉!一件不留!”
“快准备马车!我要去南边的港口!现在就走!”
庄园里乱成一团。维克多亲手将一叠叠文件丢进壁炉,看着它们化为灰烬,但那股恐惧却愈发强烈。
当他穿上斗篷,跌跌撞撞地冲向庄园后门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倚在门框上。
夜鸦正用一块软布,擦拭着她那两柄淬毒的短刃。
“男爵大人。”她的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维克多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三天后。
佣兵公会的中央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在凛冬城有头有脸的佣兵、商会代表、贵族管家,都聚集在这里。
年迈的公会执事官,亲自走下高台,来到黎明之刃的面前。他没有说任何祝贺的废话,只是挥了挥手。
五个沉重的木箱,被抬了上来。“啪嗒”一声,箱子打开。
金灿灿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整整五箱金币,还有大量稀有的魔兽材料、附魔卷轴,以及几件闪烁着魔法光辉的装备。
“我操……”巴顿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睛瞪得像铜铃。他扑到箱子前,双手插进金币里,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些都是我们的?”
雪莉的注意力,被箱子里的一张由白色心木打造的长弓吸引。壁垒兄弟则死死盯着一套刻满了防御符文的重装铠甲。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倒吸冷气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黎明之刃。”执事官的声音传遍大厅,“他们以凡人之躯,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凛冬城佣兵界的最高荣耀。”
人群中,无数复杂的念头在交织。嫉妒,敬畏,贪婪,恐惧。
“那个领头的,就是凯尔?”
“听说他一个人,就撕碎了一头远古石像鬼。”
“我听到的版本是,他正面硬抗了冰霜巨龙的吐息。”
“他们叫他什么来着?凛冬城的……饿狼。”
凯尔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只是平静地走上前,从执事官手中接过了代表S级佣兵团的徽章。那是一枚用黑曜石打磨,镶嵌着一颗龙血石的狼头徽章。
冰冷,沉重。
当晚,凛冬城最豪华的“雪绒花”酒馆,被黎明之刃包了下来。
巴顿抱着一个酒桶,己经喝得半醉,正搂着格罗姆的脖子,吹嘘自己是如何一锤子敲碎巨龙胸口核心的。
雪莉坐在一旁,小口地喝着果酒,不断地用手指着那张新的长弓,爱不释手。
壁垒兄弟在角落里,研究着他们新铠甲的每一个连接处,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精密的艺术品。
整个团队的装备与财力,实现了一次质的飞跃。
凯尔没有参与狂欢。他独自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喧闹的街道。
“头儿!”巴顿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别他妈一个人待着!来喝酒!从今天起,谁还敢瞧不起我们‘黎明之刃’?”
“是啊,头儿。”雪莉也走了过来,“我们做到了。”
凯尔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他们每个人都在这次任务中获得了蜕变,变得更强,更自信。
这份荣耀,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但只有凯尔自己清楚,这份荣耀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代价。
S级委托的目标“古代符文石”,根本就不是什么符文石,而是不朽王座的七块碎片之一。这个委托,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筛选。
筛选出有资格,或者说,有能力承载这份诅咒的人。
他看着同伴们兴奋的脸,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