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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凛冬城的那天，天色灰蒙。
凯尔走在队伍最前面，那几箱所谓的“药材”由壁垒兄弟抬着。他自己空着手，战斧挂在背后，姿态不像去执行一个危机西伏的护送任务，反倒像是去城外散步。
他的表情很放松，甚至还跟路边一个卖烤土豆的小贩点头示意，买了两个。
只有紧跟在他身后的夜鸦，用斗篷的阴影遮住了自己的脸。她的手指在皮甲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一种奇怪的节拍。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一切正常，但戒备未除。
佣兵公会里，昨天撕下委托单时留下的余波，正在发酵。
“听说了吗？‘黎明之刃’那群新人，接了‘风蝎’的单子。”一个满脸横肉的佣兵，故意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风蝎？就是那个专吃新人的黑心团伙？我有个兄弟上次就差点被他们坑死在雪原里。”
“嘿，钱给够了，总有不怕死的。”
“我听说公会里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是想看这群新人死在外面。”
公会执事官，一个下巴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擦拭着手里的银币，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把一枚金币放在嘴里，用牙齿使劲硌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迅速收回了抽屉。几条人命，换不来这么多钱。但这笔钱，能让他对一张即将过期的S级委托单保持沉默。
夜鸦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立刻跟上。她悄无声息地凑近凯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公会档案室的副主管，最近频繁接触城主府的人。他在打听‘不朽核心’的下落。”
凯尔没有回头，只是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土豆递给她。
收到。黑蛇男爵的獠牙之外，还有更深的暗流。
哭泣峡谷。
风从狭窄的谷口灌进来，发出鬼哭般的呼啸。伪装成“风蝎”佣兵团的暗影猎手，正潜伏在预定的伏击点。他们的首领，一个左脸颊有十字刀疤的男人，趴在岩石后，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峡谷入口。
他的耐心很好，像一条等待猎物路过的毒蛇。可他等来的，不是黎明之刃。
“头儿，那是什么人？”一个手下压低了身体问。
三五个穿着杂乱皮甲的佣兵，正鬼鬼祟祟地摸进峡谷，他们手里拿着寻宝用的罗盘与工兵铲，一边走一边探查着什么。
“探宝的？”刀疤脸皱起眉，这不在计划之内。
“轰走他们？”
“别动，让他们过去，免得打草惊蛇。”
刀疤脸刚下令，另一侧的山坡上，又出现了另一伙人，是一群胡子编成麻花辫的矮人，为谁先动第一铲子差点打起来。接着是第三伙，几个穿着长袍、神神叨叨的家伙，拿着个失灵的罗盘，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不到一刻钟，至少有十几名身份不明的“探宝者”，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从西面八方聚集到这个鬼地方。他们彼此警惕，却又因为某种共同的目标，暂时维持着诡异的和平。
“该死！情报怎么说这地方没人来？”刀疤脸的计划被打乱了。
就在这时，那伙脾气暴躁的矮人，因为一块闪着黄铜光泽的、毫无价值的硫铁矿，跟另一伙人类佣兵发生了争执。
“滚开！这是我们先发现的！”
“放你娘的屁！这山谷是你家开的？”
咒骂很快升级成了推搡，然后是一声兵器出鞘的锐响。冲突，瞬间爆发。两伙人就在暗影猎手眼皮子底下打成了一团。
刀疤脸气得想把望远镜捏碎。他的完美伏击圈，变成了一个乱糟糟的菜市场。
“头儿，我们怎么办？黎明之刃的人快到了！”
“闭嘴！”刀疤脸低吼，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远在数里之外的另一处山坡上，夜鸦收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情况有变。”她将峡谷内的混乱简要地告诉了凯尔。“一群被S级委托传闻引来的探宝者，在我们的伏击点，跟你的老朋友‘暗影猎手’撞上了。”
巴顿一听，乐了。“哈哈！这帮蠢货，自己人打自己人？”
“不，这不是巧合。”凯尔看着地图，指尖在哭泣峡谷的位置上轻轻画了一个圈。“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把水搅浑。”
他抬起头，原本的防御计划在他脑中被瞬间推翻。“机会来了。”
雪莉不解地问。“什么机会？”
“一个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我们身上移开的机会。”凯尔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不再是被动等待的猎物，而是主动布局的猎人。
“巴顿，格罗姆！”
“在！”
“你们两个，去峡谷的另一个入口，给我闹出更大的动静。”凯尔的指令疯狂又首接。
巴顿眼睛一亮。“怎么闹？”
“把石头推进山谷，或者学狼叫，怎么显眼怎么来。把更多的探宝者都吸引过去，让他们觉得那边有真正的宝贝出世。”
“嘿嘿，这个我在行！”巴顿扛起巨锤，拉着格罗姆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听见没，大个子？头儿让咱们搞事！你负责砸，我负责喊，保证跟真的一样！”
格罗姆咧开嘴。“砸。”
“夜鸦。”
“我在。”
“切断他们的退路，把他们的通讯工具给我搞到手。我要知道，黑蛇男爵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夜鸦的身影融入岩石的阴影，消失不见。队伍只剩下凯尔，雪莉，还有壁垒兄弟。
凯尔走到一处松软的土地前，蹲下身。他将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的残片，随着他的意志而脉动。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死亡命令，渗入地底。
【起来】
他面前的土地开始拱起。三具埋藏在山谷深处的、不知属于哪个年代的骸骨，摇摇晃晃地破土而出。它们身上还挂着破碎的古代铠甲，手里握着锈蚀的兵刃。雪莉握着弓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她脸上的疤痕似乎也绷紧了一瞬。
凯尔没有赋予它们太强的力量，只是在它们空洞的颅骨中，种下了一个简单的指令。
【等待，然后……尖叫。】
他将这三具亡灵哨兵，布置在了暗影猎手最可能经过的几条小路上。做完这一切，凯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他看向雪莉。“准备好，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哭泣峡谷内，刀疤脸终于等不下去了。探宝者的混战愈演愈烈，己经波及到了他们的藏身处。
“不等了！我们绕过去，从侧翼突袭！”他打了个手势，带领手下，脱离了混乱的战场，钻进了一条更为隐蔽的小路。
这条路，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黎明之刃的背后。这是他预留的后手。他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得意。
就在他踏入小路的瞬间，脚下踢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
前方一堆凌乱的碎石中，一具挂着破烂铠甲的骸骨，毫无征兆地坐了起来。它没有攻击，只是缓缓扭过头，用空洞的眼眶“看”着刀疤脸。
刀疤脸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那具骸骨张开了颌骨，一道不似活物、仿佛用骨头摩擦铁片的尖啸，猛地在狭窄的甬道中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