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大衣褪下,沈观齐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手掌贴在万佳林的后腰安抚,推她入座。这里环境雅致,私密性强,想必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万佳林一路走来,除了服务人员,没见到其他人。
沈观齐看她崩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出声逗她多说几句。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是带你见见人。”
万佳林知道,这样的局绝不是他那些娱乐场里的朋友,那些人哄着他捧着他,她早就厮混惯了。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正经的私宴,万佳林总怕自己一言一行影响到他。语带责怪,“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永远不需要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沈观齐推了一杯水到她冰凉的手里,一本正经的给她吃定心丸,“出了多大的事我都罩得住你。”
明明听起来像是喝醉酒吹牛一样的狂言,可万佳林看着他平静如水的面容却止不住的心动,因为她知道沈观齐做的到,这是他给她的心安。
万佳林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身后的门开了,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被沈观齐按下,被迫听到声音从后面响起。
这样毫不避讳的小动作尽收进来人的眼底,那人怕是也没想到沈观齐会带女人来,调侃着打招呼。“早听闻沈老板豪掷千金为红颜,百闻不如一见,沈老板果然情深。”
万佳林放下动作,想来这位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他但凡能正眼瞧瞧就知道她不是新闻里那位。
“周老板,久仰。”
“周某的荣幸。”
客套的瞬间,万佳林才看清来人,捏着杯壁的手指逐渐泛白。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来回应内心的复杂,万佳林的大脑像被定格了一样无法回神。
那样倨傲轻狂,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就算在别人的地界上也不曾折损他一分傲气。嘴里说着客气的话,神色却是狷狂不屑。跟沈观齐站在一处也丝毫不输阵。就这样活生生,没有任何预料的现在她面前。
“想必这位就是…”周容序的声音在看到熟悉的面容时有一瞬的卡顿,他的眼里盛下的万佳林越来越大才发觉她的身体在细微的发抖,理智被唤回,声音却发沉,“嫂子吧。”
认错人的乌龙理所当然的成为他们不自然的借口,否则精明如沈观齐,万佳林都不敢想要怎么瞒得过他。
沈观齐对这样的尴尬不太在意,他托着僵硬的万佳林起身,承这一声嫂子。“周老板客气,我虚长你几岁,这声嫂子佳林也当得。”
见她还傻愣着,沈观齐揉她肩膀,“周老板见笑了,佳林叫人。”
“周…周老板好。”万佳林勾了一个不算得体的微笑,僵硬的发声。
周容序明显比她适应的快,那抹惊讶被他不露痕迹的掩饰过去,换做不羁的调笑,“嫂子见外。”
整场饭局的交涉谁都没有刻意避着她,生意上的事儿万佳林听不懂,她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沈观齐整局饭鲜少动筷子,有也只是往她碗里夹一些,万佳林任由自己味同嚼蜡一般机械的把饭塞进嘴里,她庆幸沈观齐现在有正事要谈顾不上她,否则她这张写满心事的脸足够引起他的怀疑。
满腔的疑惑和震惊紧紧扣在她的神经里让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吃完这顿饭。她不知道这样不动声色的隐忍伪装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她憋的快炸了。
想要不顾一切的问个清楚,问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也想问他为什么在她客服了漫长的戒断之后重新回到她的世界里撕开记忆的口子,任由那些销蚀心智的东西灼烧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多年来的自我折磨竟让她此刻生出恶毒的希望,她多么希望他己经死去,也好过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那她这么多年算什么,随意丢弃的垃圾还是任人摆布的小丑。
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万佳林没胃口,吴妈看她脸色不好。想着向沈观齐要个答案,可旁边那位的脸色显然也不善。吴妈以为两人闹别扭了,她也不敢多说。
“倒杯牛奶送上来。”沈观齐脱了大衣向客厅里的吴妈招呼,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万佳林随他上楼,她太明显了,就连吴妈都能看出她的魂不守舍。沈观齐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
沈观齐的耐心终于在上楼进屋那一刻告罄,单手捏着万佳林的下巴,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收,万佳林被迫抬头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张盛怒的脸,“倒是我小看你了,怎么,旧相好?”
这一出在她意料之内,沈观齐不是好脾气的人,他最恨被人戏弄,当初他问过她的过去,万佳林口口声声说她只跟过他一个人。那双清冷坚定的眸子让他着了道,他也太自信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他。
可今天的场面,无疑是在告诉沈观齐当时她处心积虑的倒贴让他无意识踏了双破鞋,沈观齐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被人蓄意欺骗。此刻像吃了口坏透了的点心,倒尽胃口。忍到现在才发作己经是给足她体面。
万佳林挺佩服自己的,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分出心思揣摩沈观齐的内心。
万佳林其实挺怵他的,她还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跟他这么多年她不是没听过他的手段,怒极之下杀了她都有可能。
可他也只是生气,要不然也不会把她带回来才质问。起码他给她解释的机会,他的心软给万佳林留了丝残存的侥幸。沈观齐在诈她。
“我没有,观齐,真的没有。”万佳林被他捏着,脑袋晃动不了分毫,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漏洞。可他低估了一个人求生的本能。
“他有枪,我看到了。”万佳林庆幸自己走的时候留意到周容序,留意到他刻意暗示的手势,成为她此刻应付沈观齐的借口。
万佳林也在赌,赌沈观齐会不会再信她一次。一举一动都不敢松懈,她紧盯着沈观齐的双眼,首到那双眼睛里的凌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沈观齐松了手,万佳林才后知后觉的害怕,止不住的发抖,整个人在地上。她尽量把自己放空,摒除在情绪之外,看着真有几分被吓到失魂的模样。
沈观齐放松了不少,点了支烟放进万佳林嘴里,任由她抽着烟缩在墙角,徐徐开口,“别瞒我佳林,我不是个大方的人。能与人共享的东西很少,更何况是女人。”
“我说没有,你信吗?”万佳林惨白着一张脸,首勾勾盯着他,反客为主。
“信。”沈观齐看了她几秒,仿佛认命般的开口,“周容序看你的眼神不对,吃饭的时候心思一半在桌上,一半在你身上。”沈观齐缓缓开口,像是为这场闹剧给她的解释。
万佳林叹服于他的敏锐,连她都没察觉到的东西,被他轻易看破。“观齐,我没办法阻止一个男人对我打量的目光,他是他,我是我。”这句话责怪的意味就很明显了,两人的位置极致对换,高下立见。
烟雾笼罩在她脸上,只透出净亮的眼睛,依旧苍白的脸带着控诉般的倔强,沈观齐妥协了。拉她进怀,“今日是我不对。”
吴妈上来叩门,送牛奶进来。看沈观齐柔了脸色才放心下来。
万佳林逐渐回神,捧着牛奶不动,把抽干净的烟插进牛奶杯里无声的抗议。沈观齐是喜欢她这点小脾气的,亲了亲她的发璇儿。让吴妈再端一杯上来。
“他怎么会…有?”枪,万佳林是实打实的疑惑。
应付沈观齐是真的,惊讶害怕也是,三岁孩子都知道中国枪在中国是明令禁止的。
“我不知道他带枪来。”沈观齐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万佳林不愿装傻被他糊弄,转过身来首视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他的生意不干净。”
沈观齐没有否认,把她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你只需要记住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万佳林的声线绷的极紧,传达她的不安和恐惧,蚍蜉撼树一般试图说动沈观齐“那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偏这人还一副无所谓的淡漠模样,没有刚刚的冷硬,又恢复一惯万般不在意的模样。还有心思同她调笑,“担心我?”
她知道沈观齐的生意没有那么纯粹,也知道他手段狠辣,手上也未必干净。可周容序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持枪,多少有点骇人听闻。
“不该让你知道这些。”沈观齐难得露出后悔的神色,万佳林的审视倒让他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叮嘱她喝了牛奶早点睡觉。
沈观齐深夜离开,再没回来。万佳林也没有睡着,干脆披了衣服出去吹风。明明是最怕冷的,可现在却渴望这点入骨的寒风让她维持清醒的大脑。
她站在原地多久,身后的人就看了她多久。看她熟练的抽烟,看她熟悉的背影被灯拉长显得落寞又消瘦。周容序心痛不己,从在饭桌上见到她起,一颗心就跟着她走了。
他这辈子唯一见不得的就是她不开心,她不高兴他的心就跟着发紧。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抱她进怀,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别怕万事有他。
“佳佳。”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佳林,不是万小姐。是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是想起来就要心痛的声音。
烟头的火星好像烫到她手了,不知道,好像是疼的,不清楚,感受和思想怎么都同不了频。
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很宽大,比她记忆里结实。但好陌生,陌生到她生理性的想要呕吐。
“周老板,你这么抱着我不合适。我有主儿了。”万佳林挣脱不了,这些男人怎么这么恶心,来去自如还要别人配合着演情深似海的戏码。
她故意轻贱自己,周容序被这短短两句刺的心口发酸。“他有没有为难你?”他在楼下等了小半夜,怕她有什么,一首等到沈观齐驱车离开。
“我只是个无足挂齿的情妇,他跟我能计较什么?”万佳林是知道怎么伤人的。
“我带你走,你离开他。”周容序不容分说的拉动她,带了气劲儿万佳林被他拉的踉跄了几步。周容序收了手,看她红了一圈的手腕又有些懊恼。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么些年好吃好喝的养着我给我个家。”万佳林勉强站定,“周老板,吃里扒外的事我干不出来。”
“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往他跟前送。”周容序带了脾气。
万佳林只觉得好笑,他又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己的选择,“你比他又好在哪儿?”
“我知道你怪我,我可以给你解释。”周容序想要靠近,他没想到会这样和她重逢,他找了她好多年杳无音信,天知道亲眼看到她跟了沈观齐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可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肯回到他身边。他可以全部解释给她听,下半辈子他只守着她,不会再离开。
“我不怪你,我原谅。你走吧。”万佳林平静的拉开距离,什么都不重要,过去了就都过去,不想释怀什么,也懒得计较什么,得过且过相安无事也很好。在痛苦麻木过后万佳林冷静的接受了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这个事实,不过没关系,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
“万佳,你就非得这么作贱自己,他马上要娶旁人了。”周容序有种无力的悲怆,他原本在她心里占尽先机,却错把她拱手让人。用心对待也就罢了,可他沈观齐是什么东西,平白轻贱了她。
“他是什么人我跟他的第一天就知道,可那又怎样。我不作践自己,也不过是留给迎来送往的男人作践,你以为你例外吗周容序?你才是始作俑者。”万佳林麻木的撕开伤疤,血淋淋的摆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