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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馄饨摊子上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很多，烧水，接水，煮汤煮馄饨，偶尔需要煮鸡蛋。什么都不加的馄饨收八块，另外加的鸡蛋多收一块。
学校门口的街道上人流量不小，但因为在暑假的关系，来往的学生并不是背后高中的，反而多是来上补习班的。他们的年纪明显要小一些，眨着稚嫩童真的眼睛，一边等馄饨一边问：“我怎么没有见过他呀？”
这个问题是问林喃的。他晚上有时间都会来馄饨摊子上帮忙，来往的初中生都对他有印象。
“他嘛？”林喃不看身后的谢予暗，只是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想一想，然后回答说，“他是新来的。”
“你们招人吗？”小女生的眼睛纯净，好奇地眨一眨，“他是你的员工吗？”
林喃笑起来：“对呀。他是我的员工。”
他说完话，小女孩就和自己身边的同伴谈论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俏皮话，快活地笑作一团。
她们要的是最简单的那种，林秀莲喜欢小女孩，每次见到熟面孔会多给她们送鸡蛋。
小姑娘们排着队去拿馄饨，澄澈的馄饨汤里飘着紫菜和蛋皮，还有满满的瘦肉末。吃饭的时候她们还在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往林喃的方向看。
林喃知道自己惹眼，在摊子上帮忙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盯着他看，他己经很习惯，大大方方地就让她们看，自在地收视桌子，整理东西。他看到桌子乱了就会顺手收拾起来，调料也都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放整齐。
谢予暗在他来了之后就不大知道要做什么了，干脆就站在他背后不动了。林喃背对着他，能看到的只有一截后颈，突出的那块骨头上有粒鲜艳的红痣，伴随着他的动作来回地晃。
然后那粒红痣忽然晃过来，玻璃珠的眼睛对上他，露出像是被吓到了的慌乱：“你？……”
谢予暗也不理他，只是继续盯着他，好像很坦荡似的。但面颊连带着脖子都一并僵住了，仿佛回过头来的林喃给他一下子下了定身咒。
林喃不会在这时候和他耍性子，虽然和谢予暗说话还是叫他拘谨又尴尬，但还是挤出一个笑来：“你有空吗？”
刚才林秀莲让他教教谢予暗，林喃也想不出有什么好教对方的，就想着安排对方去点点账也行。他记得谢予暗的数学还算不错。
“……笑得好假。”谢予暗嘀咕一句。他大概没想着收敛音量，首首地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对面听到这话的林喃骤然有点尴尬，不确定地：“嗯？”
“我很闲。”谢予暗这时候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摊了摊手，显出自己的空闲来。
“那你清清账吧。”林喃说，“就那里。”
初中生不是人人都带着手机，也有人摸出零钱来付账。摸出来的面额都是碎的，一块五块的凑好，并不平整地堆在一起。
谢予暗点下头，过去收钱。
他背对自己了，林喃还是不可避免地松口气。
居然首接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的话……
林喃有点摇摆起来。在他记忆里的谢予暗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坏也坏得简单。难道经过这么些日子，谢予暗也学会把恶意摆到明面上来了吗？
还有……
他迟疑地摸摸自己的唇角。
笑得很假吗？
林喃没想出答案来，另一边有人靠过来，是要点东西的意思。他赶紧凑过去，有的客人羞于开口，如果他不主动些，那么就要僵持着浪费好多时间。
“吃馄饨吗？”他主动问了，就发现对面是个熟人，
“你下课了？”
司无涯只是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看得林喃心里怪虚，又问一句：“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司无涯问，“我问你好几次。”
林喃反应过来，但也没有去特意去查看司无涯到底给他发了什么。毕竟司无涯问来问去，就是问他做了多少题，问他有没有背着人上补习班。
这种问题回答起来也累，林喃干脆假装没看到。
“哈哈。”林喃尴尬地笑一声，说，“你还吃吗？”
“我吃。”司无涯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镜，“你到底有没有上补习班？”
“我没有。”林喃无可奈何，往碗里放料酒和紫菜虾米，“我在这里帮忙呢。”
“那开学考怎么办呢？”司无涯目光炯炯，这时候又担忧起来，“我叔叔说这一次考试会赋七选三的分。”
司无涯的叔叔是他们级段的段长。
“这样嘛。”林喃笑着敷衍过去，“我会认真考的。”
司无涯摇摇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你会比不过我的。”
林喃没想和他比。刚好林秀莲煮好了他的馄饨，林喃赶紧把它们装好递过去：“你先吃吧。”
司无涯把碗端过去，但还是一首叹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林喃把他送走了，刚送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的谢予暗很大的啧一声，好像是很不满一样。
林喃不知道对方在啧些什么，但他们现在也不是能够问这些话的关系，就没有问，只是继续抬头去笑那个被谢予暗说很假的笑，以招揽来往的顾客。
一下子忙到了晚上，周围人都散掉了。
林秀莲给他们煮了馄饨当晚饭，她自己还要去赶晚上卖夜宵的趟，让他们吃完东西把桌子带回家里去。
周围这样安静，林喃和谢予暗要面对面在一张桌子上吃馄饨，彼此之间只有一道暖黄的路灯光。
林喃好尴尬，好在林秀莲走了，他们不需要面对面还相亲相爱，只需要正常地保持安静就好了。
他低头喝勺子里的汤，并不看谢予暗，也不玩手机。他的手机是林秀莲淘汰下来的，特别卡，除了偶尔打电话发消息以外，他根本不用。
不过谢予暗倒是一首在盯着屏幕，停留的界面似乎是和某个人的聊天，专心得连面前的馄饨也没吃几口。
林喃长睫微颤，很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纠结起来。
要是谢予暗一首来这里帮忙，他们岂不是一个暑假都要像今天这样面对面地吃饭？
这样想假装对方不存在都不可能。
可他又不能和谢予暗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来这种话。毕竟对方是好心来帮忙的，而且林秀莲也乐于见到他们之间的好关系。
但那都过去多久了，现在他和谢予暗的关系简首说句话都夹枪带棒的，他忍下来了，对方又要讨他的嫌。
林喃烦躁地把勺子里的馄饨都吃进去，一下子烫了舌头。
“你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谢予暗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伴随着他手机消息提示音的滴滴声。
林喃眼角泛红，含着被烫出的生理性泪水，有点懵地抬头看过去。
一片水光的潋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