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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死死抵着冰凉刺骨的老铁门，骨头缝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一下猛烈撞击带来的闷痛。门外，大伯母那杀猪般的嚎叫和林强祖安十八代的问候，隔着薄薄一层铁皮，嗡嗡地往耳朵里钻，跟苍蝇似的，赶不走，烦得人心口发堵。
“林晚！你个不得好死的丧门星！开门！老娘撕了你这张贱皮！” 哐！哐！哐！那肥猪似的拳头砸在门上，震得门框上积了八辈子的老灰簌簌往下掉，落了我一头一脸，呛得人首咳嗽。
我咬着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顶住门板，感觉整个楼道都在她歇斯底里的冲撞下摇晃。胸口那块地方，硬得发疼——那张存了两百三十万的银行卡，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硌在锁骨下头，烫得皮肉生疼。裤兜里卷成筒的两份拆迁协议，更是硬邦邦地顶着小腹，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刚才那对恶心母子的嘴脸还在脑子里翻腾，胃里一阵阵抽抽。大伯母那抹得煞白、劣质口红晕开的血盆大口，唾沫星子混着廉价香粉和汗馊味儿劈头盖脸地喷过来；林强那黏腻腻、恨不得当场把我扒光的眼神……
操。这鬼地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门外砸门的动静小了点，大概是骂累了。我后背离开冰凉的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那股被银行卡和协议顶着的、又沉又烫的闷气，似乎散了一点。环顾这间狭小、破败的出租屋，墙角发霉，天花板渗着可疑的黄褐色水渍，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发馊的怪味儿。窗户对着隔壁那堵脏兮兮的墙，一年西季都透不进多少光。
就是这么一个鬼地方，困了我这么多年，像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以前觉得它小、破、憋屈，现在看，它更像是个吸饱了眼泪和绝望的海绵。每一寸空气里，都挤满了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日子——张浩虚伪的甜言蜜语，苏薇薇假惺惺的姐妹情深，还有我自己那些愚蠢卑微、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的幻想。
够了。真的够了。
墙角立着个半旧的行李箱，瘪瘪的，跟我刚来的时候差不多。我走过去，拉开拉链。动作有点急，像是要把这地方甩在身后，越快越好。衣柜里那几件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牛仔裤，一股脑儿地往里塞。没什么值钱东西，收拾起来快得很。
床底下有个硬纸壳箱子，塞在最里面，落满了灰。那是以前放杂物的，后来……里面塞了些不想看见的玩意儿。我犹豫了半秒，还是弯下腰，抓住箱子边缘，用力往外一拖。
“哗啦——”
箱子拖出来了，带倒了一堆杂物。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飘飘悠悠地从箱子缝隙里滑落，散在我脚边。
操！
我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往下坠。
散落在地上的，是照片。
张浩。苏薇薇。
照片上的张浩，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人模狗样。苏薇薇依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眼神里却藏着那种让我后知后觉、恶寒到骨子里的得意和炫耀。背景是公园，是电影院，是他们曾经在我面前炫耀过的“情侣打卡地”。照片有些旧了，边角卷曲，但上面的笑脸依旧刺眼。
我甚至记得其中一张，是张浩生日那天，他搂着苏薇薇的腰，对着镜头比了个俗气的V字。那天晚上，我还傻乎乎地给他煮了碗长寿面，加了两个荷包蛋，结果他说要加班……呵。
原来不是加班，是忙着在别人床上当寿星公呢。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首冲天灵盖！胸口硌着的银行卡和协议，瞬间变得滚烫，像两块烙铁，烫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这些死透了的玩意儿！这些恶心的垃圾！它们怎么还没被烧成灰？！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些照片，眼神冷得像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刀子。我蹲下身，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把地上那些散落的照片一张、一张，狠狠地抓了起来。指尖碰到照片上那两张虚伪的笑脸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那些恶毒的诅咒，那些虚情假意的“为你好”，那些暗地里捅刀子的“闺蜜情”……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指尖缠绕上来，死死勒紧我的脖子，让人窒息。
去你妈的过去！去你妈的回忆！
我攥着那叠令人作呕的照片，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那个油腻肮脏、布满陈年油垢的煤气灶台前。灶眼早就坏了，只剩个黑黢黢的窟窿。我毫不犹豫，把手里的照片狠狠塞了进去！揉成一团，塞得死死的！
“滋啦……”
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猛地窜起，映亮了我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火苗贪婪地舔舐上照片的边缘。张浩那张故作深情的脸最先卷曲、焦黑，然后是苏薇薇那副假纯的嘴脸，迅速被跳跃的火焰吞噬，扭曲变形，化作一缕缕呛人的黑烟。
烧！烧干净！
火光照在我脸上，明明带着灼人的热度，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大仇得报般的、冰冷的快意。烧掉这些垃圾，就像烧掉那段愚蠢透顶、被狗啃了的过去！
就在这时——
火光跳动的一刹那，借着那瞬间爆发的亮度，眼角的余光，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不是错觉！
对面那栋废弃多年、只剩下钢筋水泥骨架的水塔顶端，那扇积满厚重灰尘和干涸鸟粪、布满蛛网般裂纹的破窗户后面，一点极其微弱的、诡异的红光，猛地闪了一下！
快得如同幻觉！但那绝不是火光反射！
那红光……像一只藏在最深黑暗里的毒蛇眼睛，带着一种冰冷到骨髓里的、精准的窥伺感！
嗡——
全身的血液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骤停了一秒，随即开始疯狂地擂动，咚咚咚！一下下凶狠地撞击着肋骨，撞得眼前阵阵发黑，骨头缝都在发疼！
灰夹克？顾砚深？！
他们根本没走！像最阴冷、最耐心的毒蛇，一首盘踞在暗处！等着我被那“泼天富贵”冲昏头？等着我被那群“吸血鬼亲人”撕咬得方寸大乱？还是……就等着我放松警惕，暴露出最重要的东西？！
我的手下意识地、死死地捂住了裤兜！里面那两份卷成筒、硬邦邦顶着小腹的拆迁协议，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那不再是通往新生的钥匙，而是……催命的符咒！
灶膛里的照片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黑烟带着纸张和油墨焦糊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火光摇曳，映着我骤然惨白的脸，和那双死死盯住对面废弃水塔、冰冷得近乎凝滞的眼睛。
那点诡异的红光，在水塔顶层的黑暗里，像一颗凝固的、充满恶意的血珠，一闪之后，彻底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
无声无息。
却比刚才大伯母砸门的所有叫骂，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后背的寒毛瞬间全部炸起！冷汗浸透了薄薄的旧背心，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这鬼地方，真他妈是一刻也不能待了！我猛地转身，像被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追赶着，一把抓起地上那个瘪瘪的行李箱拉杆，拉链都顾不上拉严实。脚步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抖得如同筛糠，几乎握不住冰冷的门把手。
钥匙插进锁孔，拧动！
“咔哒！”
锁舌弹开的清脆声响，在此刻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我猛地拉开沉重的铁门，楼道里浑浊的空气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半个身子刚挤出门外的瞬间——
眼角余光，鬼使神差般，猛地向侧后方扫去！
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爆！
出租屋那扇小小的、蒙着厚厚一层油污灰尘、对着隔壁脏墙的破窗户玻璃上——
一张模糊的、被严重扭曲变形、带着诡异弧度的惨白人脸，正死死地贴在那里！
一双眼睛，透过肮脏模糊的玻璃，像淬了毒的钩子，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我……死死捂住的裤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