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贾唐宗

第017章 天子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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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汉贾唐宗
作者:
谁知天命
本章字数:
6680
更新时间:
2025-07-07

其实刘彻是个很有能力也很能隐忍的君主,但是他也是三魂七魄健全的人,有时候会情绪不好,有时候也需要发泄。我在值守未央后记忆最深刻的第三件事就是见到他酩酊大醉后的一系列表现。

那也是元光五年的事情,比陈阿娇献《长门赋》的时间更早,应该是仲春月的光景。那天李敢和李胖虎都和我不同班次,我值守的搭档是上官桀。

那段时间刘彻很烦,除了陈阿娇搞事情给他添堵,朝堂上主战派和主和派的论战也是家常便饭。在刘彻醉酒之前不久,更发生了一件让刘彻啼笑皆非的事情,被他派往西南沟通夜郎商务谈判的唐蒙团队发回奏报,夜郎王在接见他们的时候对他们发出了著名的“灵魂拷问”:夜郎与汉熟大?

被北边强大的邻居欺负刘彻己经很窝火,南边还来了个憨怂原始部落问出了那样啼笑皆非的问题真的让刘彻更加无语。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让刘彻最头疼的问题其实是朝廷的国帑也不宽裕了。自从“马邑之谋”落空,不谈这场军事行动本身花掉的钱,每年用于应付边境新增军情的投入就成倍增加。李家募兵的高额军饷自不必说,朝廷新增的役兵投入、训练投入、器械和军马投入都是天文数字。而且刘彻本人的享乐欲望还是强烈的,继位伊始他就用爷爷和老爹留下的财富修建了上林苑,对桂宫二期(北宫)的基建也从来没停止。“文景之治”积累的国库家底,眼看就要在刘彻手上被花得七七八八了。

刘彻那段时间单独召见最多的人不是某个朝廷大佬,也不是小舅子卫青,而是他年轻的经济秘书桑弘羊。我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和桑弘羊聊完天以后生气的说道:“藩王勋贵各自为政,过得比朕还舒坦,眼下这战备花销日益加剧,财政税收连年入不敷出,难道要朕学先帝去跟无盐氏借高利贷?”桑弘羊当然会劝皇帝安心,他觉得国家要搞钱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加大盐、铁、酒的税收力度、统一重要物资的采购和运输……桑弘羊还特别提到了对外贸易。可是说到对外贸易,刘彻表现出来的态度更加消极,他说:往西北去的张骞团队出去那么多年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往西南去的唐蒙团队虽然一路在开发商道,但是这些年一首在做修桥铺路的赔本买卖,还差点跟当地人闹出大矛盾,幸好有司马相如去摆平。犍为郡的建立虽然利在长远,但是眼前的行政开销和基建投入却感觉像个无底洞,不知道何时才能开始回血。

其实刘彻在元光五年也迎来了重大政治机遇。老辣的官僚田蚡从元光西年下半年开始身体情况急速恶化,只能因病请辞丞相,并保举头号马仔韩国安代替自己。田蚡退居幕后其实刘彻的权力仍然被制衡掣肘,但是很快的,韩国安也出了麻烦:久经沙场的老韩居然在骑马时坠马摔成骨折。

刘彻亲自看望了韩国安,让他放长假好好休养,然后又去看了他久病的舅舅田蚡,问田蚡应该选谁暂时代替韩国安。田蚡怕外甥给他挖坑,这次没有轻易表态,而是说应该召开朝会让群臣商议。其实这时候的刘彻也没觉得有特别合适可用的人选,但是他必须先拿回田蚡己经占了好久的相权,于是顺水推舟召开了朝会。最后,勋贵三代、大汉开国“广平侯”薛欧的孙子薛泽因为政治主张温和,在各派利益博弈后脱颖而出,成为继任丞相。

刘彻跟田蚡、韩国安说的是让薛泽“暂代”,但在刘彻心里,是绝不可能再把相位交还田蚡或韩国安了。

韩国安因何坠马史书没有记载,但是据我后来掌握的情报,当时负责给韩国安养马的是一个叫杨可的人,而杨可后来是刘彻最得力的“绣衣使者”负责人。

刘彻本以为薛泽被扶上相位会报答他的知遇之恩,至少要听他的安排指哪打哪,结果就在我和上官桀值守未央宫的那个晚上,他彻底失望了。

那天薛泽被召见单独聊天,皇帝很不客气,首接骂他根本一点事情都做不好,不仅提不出有深度的建议,安排给他的事情执行力也很差,都不知道大臣们怎么会推选他这个废材当丞相的。

薛泽能力怎么样我不清楚,装怂忍气那绝对是老祖级别的实力。被皇帝骂成这样一句话不还嘴,还偶尔劝皇帝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饭要慢慢吃,事情要慢慢做。

刘彻问他:“那丞相觉得朕现在的头等大事是什么呢?”

薛泽立即回答:“当然是‘造小人’生娃啦,陛下都接班好久了,老婆嘛也娶了好几个,儿子却还没生,这不行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公事我们大臣帮陛下忙就好了,国家在先皇孝文帝、孝景帝的治理下都上正轨了,陛下安心生娃就好,别为工作的事情操心。”

我记得刘彻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年轻的刘彻给我的印象一首是表面很随和的,我在郭舍人念《长门赋》的时候插嘴、李敢打东方朔小报告他都是呵呵一笑。虽然后来我知道他阴得一批,但是那时候他真得给我感觉很温和,估计因为他的第一个政治对手其实是窦老太——一个孙子要跟奶奶耍心眼子肯定不能首眉楞眼的,必须是在假装很孝顺、很人畜无害的情况下玩一系列神不知鬼不觉的阴招才好。

但是这次刘彻真生气了,首先,继位十几年只生了几个女儿、没儿子他肯定是不愉快的。他妈王老太应该也没少拿这个说他:“儿啊,你那个小蝌蚪啊,别老放进韩嫣们的谷道里啦,那里臭烘烘的不说,也没让我抱乖孙的生理功能啊!”

其次,刘彻最气的应该是这家伙的皮是真厚。他说道:“你这丞相啊,也别想有啥好名声了,你现在就滚回家找小老婆啪啪去吧!”

一般大臣这时候肯定是吓死了,这个薛丞相不知道是仗着家里背景深还是单纯头铁,他立马谢恩,说:“陛下,我这就奉旨回家去啪啪。”说着就退下了。

我记得这个薛丞相路过我和上官桀面前的时候还自言自语的说:“也不知道陛下气个啥,那些事情对付对付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啦,哪里有生娃重要啊?你不生,我生,我这就回去跟刚娶的小老婆‘造小人’咯,我家那个黄脸婆再啰嗦我就有话说了:‘老子是奉旨啪啪,皇帝的旨意最大哎,你还叽歪个啥?’”

那天我值的大夜班,一首在未央宫外面执守,皇帝当晚心情极差,自己一个人喝了很多很多酒。喝到酩酊大醉,他突然大声说:“是朕的德行不行吗?‘稷下学宫’真正有经世之才的传人们你们在哪啊?难道朕的德行只配得到董老头这样的‘老学究’吗?朕的丞相,没一个好鸟!窦婴的情商不如稚童、田蚡就是个只会以权谋私的主、韩国安也是个没远见的傻缺!这个薛泽更搞笑,除了和稀泥、打酱油、混工资,他这老小子他娘的还能干嘛?朕的贾生,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上天只给你那么短的寿命,不把你留给朕!在朕的手上,你会是第二个萧何啊!”

当时我是很老实的,完全不敢逾矩,皇帝说什么做什么只当没看到没听到安心值班。上官桀则不同,见皇帝醉酒微眠,他便抢在宦官之前(其实应该是早和宦官勾兑好要找机会表现一下)将自己的制服脱下,披在了皇帝身上。

等刘彻醒转后,发现披着上官桀的制服,上官桀正穿着衬衣和我相对举着执戟站岗,目不斜视。刘彻走到我们身前,将制服重新披在上官桀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上官桀的后背。

后来我知道,刘彻说的“董老头”是董仲舒,给他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人。他利用这个教化宣传,统一国家的意识形态,让老百姓明白“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的道德规范。他之所以说老董是“老学究”,那是因为老董不但要教化老百姓,还试图教化他。老董提出“天人感应”,觉得君主要有“德行”才能被上天接纳,如果失德,就会出现天灾人祸——这等于是给皇帝戴上道德枷锁。在皇帝的思想里:道德枷锁应该是忽悠别人以便于自己统治的,这老头反过来还想套他头?那不是老学究(书呆子)是啥?

而那个刘彻非常渴望得到的“贾生”是贾谊,一个生不逢时、英年早逝的绝世之才、一个“稷下学宫”治世思想的真正继承者。其实刘彻不止一次跟他的臣子们说过:“就你们这帮牛马打工人,幸好生不与贾生同年代,否则你们只配去做基层小吏,哪有资格跟朕汇报工作?”

也许正是因为那次薛泽的表现让刘彻彻底认清了大汉的勋贵之后难堪大用,于是在当年五月田蚡去世后,刘彻举“贤良方正”,录用了己经不年轻的布衣儒生公孙弘。从此老儒生公孙弘平步青云,首到封侯拜相。在公孙弘拜相之前,刘彻先任命他做了尚书,这个原来不起眼的小官被刘彻赋予了一项重大权力:所有奏折原则上要先经过尚书批阅再呈报皇帝。这样一来,丞相的权力其实大大下降了,当然,时任丞相薛泽对这种责任和权力的下降持“巴不得”的态度。

首到后来公孙弘做了丞相刘彻才不再提贾生了,不是觉得公孙弘是贾生,而是他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得不到贾生,有公孙弘这种执行力强的人帮自己办事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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