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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水流的声音。
陈默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浅滩上。水是黑色的，却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每走一步都会激起细碎的荧光。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团不断旋转的星云投下朦胧的光。
李蕴倒在不远处，襦裙浸在黑水里，衣料上绣的缠枝纹正在溶解。陈默抱起她时，发现她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原本完整的凤纹玉不知何时裂开了，断口处延伸出细密的金色丝线，像活物般蠕动着试图重新连接。
"这是......"李蕴的睫毛颤动几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落入黑水，立刻凝结成赤红的珊瑚状结晶。远处传来钟声，不是寺庙铜钟的浑厚，而是某种金属薄片震颤的尖利声响，听得人牙根发酸。
水面开始上涨。陈默拖着李蕴往高处退，的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看去，水底漂浮着无数长发，每一缕发丝末端都连着一张模糊的人脸。那些面孔时而变成唐代妆饰，时而化作现代样貌，有个酷似王振坤的脸突然睁开了眼睛。
玉佩的断线突然绷首。金丝如钓线般没入水中，猛地拽出个挣扎的人形——是沈明轩。他的白大褂己经成了血衣，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右手却死死抓着个青铜罗盘。罗盘中央的磁针疯狂旋转，每次指向李蕴时都会爆出火花。
"时空锚点......失效了......"沈明轩吐着血沫，把罗盘按进陈默手里。盘面刻着二十八宿，但西方白虎七宿的位置钉着七根钢钉，钉帽上刻着现代化学元素符号，"用......她的血......激活参宿......"
黑水突然沸腾。水面下浮起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幕场景：陈默看见自己在拾古斋给李蕴泡方便面，看见她在社区书法比赛上写"云想衣裳花想容"，看见王振坤的手下砸碎展示柜时她瞬间通红的眼眶。最大的气泡里，十五岁的李蕴跪在刑场，刽子手的刀光映亮她颈后的金色刺青——那是个微缩的北斗七星图。
李蕴突然夺过罗盘砸向自己的玉佩。金属与玉器碰撞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陈默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在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与黑水相同的珍珠光泽。沈明轩挣扎着爬过来，用钢钉划破李蕴的手指，将她的血沫抹在罗盘的天枢星位上。
"记住！"沈明轩的瞳孔开始扩散，"归墟的时间是逆流的，你们看到的未来其实是......"
他的话被浪涌吞没。暴涨的黑水化作巨掌拍下，陈默在窒息中抱紧李蕴。混乱间有冰冷的东西挤进他齿关——是那半块玉佩，李蕴竟将它塞进了他嘴里。玉身瞬间融化，苦涩的液体滑入喉管，视野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水下展开一幅巨大的星图。陈默看见七颗明星以奇特的轨迹运行，每颗星都拖着长长的光尾，交织成网困住中央的黑色漩涡。漩涡深处站着个人影，穿唐代官服，手里捧着的正是另外半块凤纹玉佩。那人抬头时，陈默的血液都冻结了——那张脸和他有八分相似。
"......父亲？"李蕴的呼唤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气泡中的刽子手突然调转刀锋，雪亮的刀刃刺穿了官员自己的胸膛。血喷溅在星图上，被黑色漩涡贪婪地吸收。陈默嘴里突然充满铁锈味，吐出的竟是颗带血的乳牙——那是他七岁那年掉落的左下颌门齿。
黑水退潮般骤然下降。的河床上布满钟表零件，齿轮间缠绕着褪色的红绳。沈明轩不见了，只有他的罗盘卡在最大的齿轮间，磁针指向李蕴颈后的刺青。陈默伸手去够的瞬间，整片天空突然塌陷。
紫红色的天穹像被撕破的幕布，裂缝中漏出刺目的白光。陈默下意识护住李蕴，却被强烈的吸力拽向裂缝。无数记忆碎片在身周飞旋：他看见自己大学毕业那天摔碎的古董怀表，看见李蕴第一次用手机时惊惶的表情，看见梁老实验室里那颗缠金丝的心脏正在枯萎。
最强的白光中浮现一扇朱漆大门。门环是衔着铜钱的貔貅，门槛上放着双沾满泥的绣花鞋——正是李蕴穿越那晚穿的款式。玉佩的金线突然全部绷断，李蕴挣脱陈默的手冲向大门，长发在白光中如旌旗飞扬。
"清漪！"陈默的喊声被时空扭曲成怪异的音调。他的指尖刚碰到李蕴的袖角，整扇门突然化为齑粉。飞散的朱漆碎片中，他看清了门后的景象——
是灯火通明的现代医院产房。护士正抱着个啼哭的婴儿，新生儿颈后有块淡金色的胎记，形状恰似北斗七星。电子钟显示日期：2023年5月21日3时17分。病床上的产妇虚弱地抬头，陈默的呼吸停滞了——那是李蕴的脸。
黑水彻底干涸。陈默坠落在拾古斋的地板上，怀里抱着昏迷的李蕴。她的襦裙己经恢复洁净，但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正在透明化。门外传来警笛声，还有王振坤歇斯底里的咆哮："把玉佩交出来！那本来就是我们王家的......"
沈明轩的罗盘静静躺在地上。磁针不再旋转，首首指向西北方——那里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方向。陈默摸向自己的口袋，指尖触到个坚硬的小物件。掏出来一看，是颗裹着琥珀的乳牙，正是七岁那年他祖母郑重收进檀木盒的那颗。
琥珀内部有金色的星尘缓缓流动，组成了三个小篆文字：**归墟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