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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赵铁柱明显犹豫了，他看了看陆昭昭的脸色，又摸了摸自己刚刚垫了个底的肚子，求生欲（或者说对食物的渴望）最终战胜了那点可怜的羞耻心，“俺…俺还能再吃一点点……就一点点！”他努力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那缝隙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点点？”陆昭昭气极反笑，猛地一拍油腻的桌面，震得碗碟跳起，“砰”的一声巨响让喧闹的围观人群都为之一静！她对着同样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但随即眼中冒出精光的胖大婶吼道：“老板娘！再来！一笼肉包子！五根油条！三碗粥！五个烧饼！快！！”
胖大婶被她吼得一哆嗦，随即脸上笑开了花，皱纹都挤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好嘞！贵人您敞亮！马上！一笼肉包！五根油条！三碗粥！五个烧饼！马上就来！！”她手脚麻利得像是年轻了十岁，掀开蒸笼的动作都带着风，白茫茫的、带着浓郁肉香的热气再次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早点摊。
陆昭昭指着那源源不断端上来的食物，对着赵铁柱，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吃！继续吃！我看你能吃多少！吃不完，今天你就别想进我青岚宗的门！”她刻意加重了“青岚宗的门”几个字，带着威胁。
赵铁柱感动的泪流满面（虽然并没有真的眼泪），只觉得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掌门：“掌门你真好！俺…俺一定吃完！不浪费！”他拍着胸脯保证，声音洪亮。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陆昭昭来说，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精神凌迟加财富绞杀。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提款机，麻木地坐在那里，看着对面那座“人形饕餮”开动马力。蒸笼一笼接一笼地端上来，堆满了小小的矮桌，又在赵铁柱风卷残云般的速度下迅速清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陆昭昭的视线，却清晰地映照着赵铁柱那令人心悸的吃相。
肉包子？一口一个半！腮帮子鼓胀如球、干瘪如纸、再鼓胀如球！循环往复！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破旧的衣襟上，他也毫不在意，只专注于眼前源源不断的食物，眼神专注得可怕。油条？两根甚至三根并在一起，如同啃甘蔗般，“咔嚓咔嚓”几口就没了踪影，仿佛那不是炸得金黄的油条，而是酥脆的饼干。烧饼？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脆弱得像纸片，三两口就化为乌有，连一点碎渣都逃不过被他舔舐干净的命运。粥碗？端起，仰头，“咕咚咕咚”，碗底瞬间朝空，一气呵成，比喝水还快。
整个早点摊，不，整条街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了过来。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像是在观赏某种百年难遇的奇景。惊叹声、议论声、哄笑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开始自发地、无聊地数着赵铁柱吃下去的数量，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亢：
“第三笼了！好家伙！”
“我的天爷！第五笼空了！他肚子是无底洞吗？”
“快看那油条！嚼了吗？我怎么看着首接吞了？”
“第七笼了！第七笼！粥也喝完了两碗！”
“烧饼！第三个烧饼也进去了！跟嚼纸似的！”
“第九笼！第十笼！第十笼空了！！”
“油条第五根！没了！粥第三碗！空了！”
“烧饼第五个！第五个也进去了！！”
赵铁柱吃得满头大汗，黝黑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专注，动作依旧迅猛，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使命——将眼前所有由“掌门”恩赐的食物，统统送进那个仿佛连接着异次元的胃袋！每一口下去，都带着对食物的虔诚和对“掌门”的感激。
当第十个空空如也的蒸笼被撤下，第五根油条的最后一点渣滓被舔干净，第三碗粥的碗底被刮得能照出人影，第五个烧饼彻底消失在口中……
赵铁柱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个空碗，满足地、长长地、如同闷雷滚过般打了一个响彻云霄的饱嗝。
“嗝——！！！”
这声饱嗝悠长、洪亮，充满了食物发酵的气息，震得离得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他抬手，用那同样油腻不堪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渍，对着陆昭昭再次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带着十二万分满足和感激的憨厚笑容，瓮声瓮气道，声音都比之前更洪亮了：“俺…俺吃饱了！真饱了！谢掌门恩典！”
陆昭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看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食物残渣气味的空蒸笼、空碗、空盘子……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那些被消灭的食物一起，被彻底掏空、碾碎、随风飘散了。她的钱袋……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胖大婶拿着算盘，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噼里啪啦打得飞快，脸上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挤开围观的人群凑到桌前：“贵人，承惠！肉包十笼，一笼十文，拢共一百文！油条十根，一根一文，十文！小米粥三碗，一碗一文，三文！烧饼五个，一个两文，十文！加上您二位先前点的，还有……”她指了指地上碎裂的青石板，眼珠一转，“这上好的青石板被您这位…呃…高徒跪裂了，修补费怎么也得…五十文！拢共……一百八十六文！给您抹个零头，算您一百八十文！您看？”她算盘珠子拨得飞快，报出的数字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陆昭昭的心口。
陆昭昭的手指，在伸向腰间那个沉甸甸粗布钱袋时，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解开袋口的系绳，黄澄澄的铜钱带着她体温的最后一点温暖。一枚，两枚，三枚……她机械地数着，铜钱碰撞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在此刻听来如同敲响的丧钟，为她可怜的钱袋送葬。
一百八十枚铜钱，沉甸甸地、一枚不少地堆在了油腻的木桌上。
“饭桶……”陆昭昭看着空荡荡的蒸笼、堆积如山的空碗盘，再看看身边那个吃饱喝足、一脸“俺很听话俺很能干俺终于有饭吃了”的巨型饭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无尽的绝望和认命，“绝对的……饭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