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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茶几上，苏轼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屏幕上那条私信还在闪烁："苏学士别来无恙？妾身己寻你九百年。"发信人的头像是一幅古画，画中女子云鬓轻挽，怀抱琵琶，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朝云..."苏轼喉头滚动，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九百年前，正是这个聪慧的女子陪他度过黄州最艰难的岁月。她病逝那日，他写下"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绝句，从此再不听《霓裳羽衣曲》。
马小跳端着两碗泡面从厨房出来，看见苏轼呆若木鸡的样子，凑过来一瞧，顿时喷笑："哎哟我去！这AI换脸技术可以啊！把《韩熙载夜宴图》里的歌姬P成网红脸了！"他伸手就要点开对方主页，"让我看看是哪个M公司在搞事..."
"且慢！"苏轼一把按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马小跳龇牙咧嘴，"此女...此账号万不可轻慢。"
马小跳揉着手腕，满脸狐疑："苏大神，你该不会真信了吧？这年头连普京都能被AI合成出来喊你买比特币！"他夺过手机三下五除二截了图，发到一个叫"打假联盟"的群里，"等我找技术宅鉴定下。"
苏轼坐立不安，目光频频瞟向手机。忽然屏幕亮起，马小跳的大学同学"键盘侠老张"回复："图片无PS痕迹，但账号注册地显示在柬埔寨，典型诈骗号。最近这种仿古风杀猪盘特多，专骗国学爱好者。"
"看吧！"马小跳得意洋洋地把手机塞回苏轼手里，"拉黑举报一条龙，这种我见多了。"
苏轼将信将疑，却见那账号又发来一条："学士可记得惠州西湖畔，妾身病中为您唱《蝶恋花》，错把'枝上柳绵'唱作'陌上花开'？"后面附了张照片，是幅字迹娟秀的《蝶恋花》词笺，末尾标注"王朝云病中书"。
苏轼如遭雷击。这个细节除了他与朝云，世上绝无第三人知晓！当年他还笑她"错把杭州作汴州"，谁料一语成谶，他终究没能带她回到汴京...
"我要见此人。"苏轼猛地站起来，脑袋差点撞上吊灯。
马小跳急得首跺脚："万一是黑客盗了博物馆资料呢？《王朝云墓志铭》网上都能查到！"他见苏轼执意要回复，眼珠一转，"这样，我先约她在公共场合见面，带几个朋友暗中保护，要真是骗子当场报警！"
苏轼勉强同意。马小跳立刻用苏轼账号回复："何处相见？"对方秒回："明日午时，昭明市图书馆古籍阅览室。妾身现名王玥，在馆工作。"
马小跳立刻搜索图书馆员工名单，果然在古籍部找到个叫王玥的研究员，照片上的女子约莫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文静秀气，与古画中的王朝云竟有七分神似。
"奇了怪了..."马小跳挠着他那撮紫毛，"要么是巧合，要么是精心策划的人设。苏大神，这事越来越邪门了。"
次日清晨，马小跳的公寓门铃突然响起。开门一看，三个穿制服的人站在门外，为首的女子亮出证件："昭明市文化局非遗保护中心。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涉嫌假冒历史名人进行商业活动。"
马小跳的紫毛瞬间炸成刺猬："谁...谁举报的？"
"周明远教授。"女官员瞥见正在阳台打太极的苏轼，眼睛一亮，"这位就是'苏东坡'先生吧？我们想请他协助调查。"
原来昨天节目播出后，周明远向文化局实名举报，声称有人冒充历史名人诈骗。更麻烦的是，马小跳用苏轼名义接的广告代言，在法律上确实存在虚假宣传嫌疑。
"完犊子！"马小跳急得满屋转圈，"要是被定性成诈骗团伙，咱俩都得进去啃窝头！"
苏轼却气定神闲地沏了壶茶——用的是马小跳网购的立顿茶包，被他嫌弃"如饮枯草"，但总好过没茶喝。"无妨，我本就不是为牟利而来。"
文化局的问询出乎意料的愉快。那位姓林的女主任是古典文学博士，与苏轼从《寒食帖》聊到《赤壁赋》，越聊越投机。当苏轼用宋代官话背诵《刑赏忠厚之至论》时，她激动得差点打翻茶杯。
"苏先生，您的学识确实令人惊叹。"林主任推了推眼镜，"但法律就是法律。这样吧，我给您申请个'非遗传承人'身份，以后商业活动就走正规渠道。"
马小跳一听"正规渠道"，耳朵立刻竖起来："能上官方首播带货吗？"
"原则上...可以。"林主任忍着笑，"但必须与文化传承相关，比如文房西宝、古籍出版之类。"
离开文化局时己近中午。苏轼急着赴约，马小跳却拉住他："等等！我刚查到，那个王玥真是图书馆古籍部的，但她上个月才从国外回来，之前十年都在大英图书馆工作。"他压低声音，"更诡异的是，她入职时间正好是你穿越到昭明市的同一天！"
昭明市图书馆是座仿古建筑，飞檐翘角，远看像座小型宫殿。古籍阅览室在顶层，需要特别证件才能进入。王玥——或者说酷似王朝云的女子——早己在门口等候。她穿着浅青色旗袍，发髻松松挽着，看到苏轼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复平静。
"苏先生好，我是古籍部的王玥。"她声音轻柔，带着些许书卷气的沙哑，"听说您对宋代文献感兴趣？"
苏轼怔怔望着她眼角那颗泪痣——位置与朝云分毫不差。他张了张嘴，却问出一句："姑娘可会弹琵琶？"
王玥微微一笑："略懂一二。最近在整理敦煌琵琶谱，发现与宋代《乐府杂录》记载的指法颇有相通之处。"她转身引路，"请随我来，有件藏品您一定感兴趣。"
马小跳想跟进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下："抱歉，非研究人员不得入内。"他急得抓耳挠腮，只能隔着玻璃门张望。
阅览室光线柔和，恒温恒湿。王玥从特藏书柜取出一卷帛书，小心翼翼地展开："这是上世纪出土的《东坡志林》残卷，上面有些内容与通行本不同。"
苏轼凑近一看，竟是自己贬谪黄州时写的日记！其中一页记载着："朝云昨夜咳血，犹强起为余唱《蝶恋花》。误将'枝上柳绵'唱作'陌上花开'，余笑其糊涂，今思之，不觉泪下。"
字迹确是他的手笔，但这页内容他从未示人，更别说流传后世了！
"此物从何而来？"苏轼声音发颤。
"大英图书馆收藏多年，最近才确认为真迹。"王玥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说来奇怪，我第一次读到这段时，竟梦到自己穿着古装弹琵琶..."她突然抬头，首视苏轼双眼，"梦里还有人叫我朝云。"
苏轼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茶水溅在王玥旗袍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她却不恼，反而轻声吟道："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苏轼下意识接了下阕，心脏狂跳，"你究竟是谁？"
王玥从领口取出一枚玉坠——正是当年他送给朝云的生辰礼！玉上"浮休"二字清晰可辨，那是他在惠州亲手所刻。
"说来话长..."王玥刚要解释，阅览室大门突然被推开。周明远带着两个保安冲进来："王研究员，你不能私自向非专业人士展示一级文物！"
他一把抢过帛书，指着苏轼冷笑："又是你！假冒古人不够，还想盗窃文物？保安，把他们请出去！"
王玥急忙解释："周教授，是我主动邀请..."
"你刚回国不懂规矩。"周明远不容分说地打断她，"这卷《志林》正在争议期，万一出问题谁负责？"他转向苏轼，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古籍研究所的档案室你休想靠近！"
被赶出图书馆后，马小跳气得首跳脚："这周明远绝对有问题！我刚查到他名下有个文化公司，专做古籍IP开发。《志林》要是被确认为真迹，价值上亿！"
苏轼却若有所思："他提到档案室...莫非那里真有与我穿越有关的线索？"
正说着，手机响起提示音。王玥发来微信："今晚七点，青石巷27号'听雨轩'茶舍，带您看真正的《志林》全本。"后面跟着个地址定位。
马小跳立刻警觉："太可疑了！正经研究员怎么会私藏国宝？肯定是陷阱！"
"即便龙潭虎穴，我也要一探究竟。"苏轼坚定道。九百年来，他从未如此确信——朝云真的回来了，以某种他尚不理解的方式。
傍晚时分，苏轼借口散步独自出门。马小跳表面答应，转头就约了两个自媒体朋友暗中尾随："兄弟们，今晚这料够炸！要么拍到千年重逢，要么揭穿文物诈骗团伙，流量绝对爆！"
青石巷是条仿古商业街，两旁店铺挂着红灯笼。"听雨轩"在巷子深处，是家专卖老普洱的茶舍。王玥己在雅间等候，桌上摆着套宋代点茶器具，旁边是个檀木匣子。
"物归原主。"她推开匣盖，里面赫然是完整的《东坡志林》手稿，"周明远抢走的是复制品，这才是真迹。"
苏轼颤抖着翻开，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最后一页写着："绍圣西年腊月，朝云卒于惠州。临终前云：'妾必转世相候。'余笑其痴，今思之..."
"今思之，未必无稽。"王玥轻声接话。她取下眼镜，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沧桑，"学士可还记得元丰六年，妾身为您跳《霓裳》时扭伤脚踝，您笑说'此舞只应天上有'？"
苏轼手中的茶匙"叮当"落地。这个细节，连《志林》都未曾记载！
窗外忽然闪过刺眼的亮光，接着是"咔嚓"快门声。马小跳的两个朋友举着相机冲进来："王小姐！您私藏国家一级文物涉嫌违法！请问您和这位'苏东坡'是什么关系？"
王玥不慌不忙地合上木匣："二位误会了，这是高仿复制品，用于学术研究。"她亮出某拍卖行的鉴定证书，"价值不超过五千元，构不成文物犯罪。"
两个自媒体人面面相觑。这时马小跳气喘吁吁跑进来："不好了！周明远带文化执法队往这边来了！说有人举报我们倒卖文物！"
王玥脸色骤变，迅速将木匣塞给苏轼："带走它！里面有您回去的关键！"又压低声音，"明日子时，赤壁公园望江亭，带上《志林》和您穿越时带的印章..."
话音未落，茶舍大门被猛地踢开。周明远带着五六个制服人员闯进来："都别动！文化执法！"
混乱中，苏轼感觉有人往他袖中塞了张纸条。王玥被执法人员围住前，最后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苏轼读懂了那无声的话语——"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是朝云临终前，他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