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长公主?
清清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惊恐与挣扎。
她本就是女子,怎么能再嫁给女子。
嫁给长公主,意味着永远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意味着再也无法逃离她的掌控。
可她看着身后楚南包扎好的伤口,想起他戴着铁面具为自己穿鞋的屈辱,想起他伏在地上喊「主人」的绝望……
“只要你肯嫁,”长公主加重了语气,指尖划过清清眉骨的烫伤,“本宫便放了楚南。”
这是她第一次,用「放」而不是「杀」。
清清的心脏狂跳起来,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是交易,是用自己的自由换取楚南的生路。可她别无选择。她想起楚南教她的「顺从」,想起他说「伴君如伴虎,逃出去就别回头」……
“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愿意!”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是更深的偏执。
“你再说一遍。”
“奴婢愿意嫁给殿下!”
清清抬起头,泪水滑落,却努力挤出一个顺从的笑容,
“能成为殿下的妻,是奴婢三生有幸!”
她再次磕头,这一次,额头触地的时间格外长,
“奴婢此生此世,唯殿下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密室的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与楚南被铁链锁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长公主看着她伏在地上的温顺模样,听着她信誓旦旦的承诺,心中那点因「楚南」而起的阴霾终于散去。
她伸手,轻轻抚摸清清的头发,像抚摸一只终于驯服的小猫。
“好,”她轻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本宫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你做这长安城里,最风光的『长公主妃』。”
而在她身后,楚南靠在冰冷的墙柱上,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终究是她救的他!
京都的朱雀大街被猩红的绸缎铺满,从长公主府到皇宫的御道两侧,挤满了踮脚张望的百姓。
三丈高的贴金花轿由十六名壮汉抬着,轿身缀满东珠与点翠凤凰,每一步晃动都流光溢彩,映得围观者眼花缭乱。
“啧啧,长公主娶亲,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听说娶的是当年刺杀驸马的小宫女。啧啧,一个小宫女怎么和长公主……”
“什么小宫女,我怎么听说是南风馆的清倌人呢!”
“小声点!没见两边都是羽林卫吗?”
“都别说了,小宫女也罢,清倌人也罢,如今是清清郡主,长公主对她也是真上心,如此大张旗鼓的娶亲……”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几分隐秘的羡慕。
花轿里的清清穿着十二幅蹙金绣凤的嫁衣,头上凤冠重得几乎压断脖颈,珠翠流苏垂落,遮住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想起楚南被锁在密室里的模样,想起长公主那句「嫁了我,就放他走」。
坤宁宫内,长公主一身赤金嫁衣,凤目微挑,正对着菱花镜调整霞帔。
殿内熏香鼎盛,百子帐上的珍珠璎珞叮咚作响。
忽然,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殿……殿下!不好了!”
长公主回头,凤目一冷:“慌什么?吉时快到了。”
“清……清清郡主她……”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见了!花轿到宫门口时,人就没了!轿夫说……说像是被人劫走的!”
“什么?”长公主手中的玉梳「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转身,嫁衣的广袖扫过妆台,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搜!给本宫把京都翻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禁军统领领命而去,殿内一片混乱。
长公主喘着粗气,目光骤然落在角落被铁链锁住的楚南身上——他不知何时己被带到殿内,作为「观礼」的囚徒。
“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长公主扑过去,掐住楚南的脖颈,凤冠上的垂珠砸在他脸上,
“别忘了,本宫救过你的命,你就说这么报答本宫的吗?”
楚南被掐得翻白眼,却忽然笑了,笑声嘶哑而惨烈。
不是他搞的鬼,但清清的确逃了。逃了好,逃了好啊!
长公主的确对他有恩,可这多年来尽忠,也算是报过了恩。如今,他该报清清的牢中恩。
清清一逃,长公主必定拿他威胁,如今唯有一死……
他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铜柱,「砰」的一声闷响,额头立刻涌出鲜血。
“拦住他!”长公主尖叫,侍卫们一拥而上,按住楚南挣扎的身体。
“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楚南额角的血,眼中闪过疯狂的光,
“你还在本宫手里,本宫不怕她不乖乖回来。”
半个时辰后,京都南门的箭楼之上,楚南被铁链吊在垛口外。
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锁骨处的铁钩被一根粗麻绳穿过,悬空晃荡。
午后的阳光毒辣,照在他右颊狰狞的烫伤上,伤口渗出的脓血顺着下巴滴落,砸在城下围观百姓的头冠上。
“看!好是南风馆那个楚馆主!”
“天呐!长公主把他吊起来了!”
“说是清清郡主逃婚了,拿他泄愤呢……”
……
楚南闭着眼,任凭风吹日晒,身体因失血和剧痛而不停颤抖。
他能感觉到铁钩在锁骨间晃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没有叫,只是在心中默念:清清,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别回头……
城楼之上,长公主披着染血的嫁衣,凤目死死盯着城外的官道,手中捏着一块染血的帕子。
“传令下去,”她声音冰冷,“郡主一日不归,楚南就吊一日,一辈子不归,便吊死在城墙!若有敢施救者,同罪!”
禁军统领躬身领命,看着吊在垛口外的楚南,又看看长公主眼中疯狂的偏执,心中暗暗叹息。
这京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与此同时,城南三十里的密林深处,一个灰布蒙面的汉子将麻袋摔在地上。
清清从麻袋里滚出来,凤冠歪斜,嫁衣沾满泥土,嘴里的布团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汉子摘下面罩,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江湖剑客江北。
此刻冷眼望着挣扎起身的清清,用束缚的双手将自己嘴里的布团费力扯出来,跪在他身前不住磕头:
“大侠,求您,放我回去,我必须完婚,长公主知道我逃婚,会杀了楚南的,求您!”
江北却不为所动,从怀里掏出根更粗的布条,重新堵住她的嘴。
清清瞪大眼睛,拼命摇头,泪水混合着泥土滑落。
不要,不要!
他将她重新塞进麻袋,扛在肩上,如同一袋沉重的粮食,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