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濒临崩溃。
光华构筑的西壁如同沸腾的银汞,剧烈地翻滚、扭曲、明灭不定!粉白与暗金的光流疯狂撕扯、湮灭,发出刺耳欲聋的嗤嗤声!空气中弥漫着神裔血雾的灼热甜腥与诅咒黑气的阴冷恶臭,如同两种截然相反的剧毒在狭小空间内殊死搏杀!整个洞天仙灵之力紊乱到了极致,构成空间的能量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在光壁上无声蔓延!
桃夭背靠着那沸腾滚烫的光壁,素白长裙的肩背处己被紊乱的能量灼出焦痕。眉心那一点诅咒黑斑疯狂蠕动、鼓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元神的剧痛!一丝淡金色的血迹凝固在唇角,如同冰冷的嘲讽。银白色的瞳孔因剧痛和能量冲击而剧烈震颤,视线艰难地穿透混乱的光流,死死锁定在血泊中央。
宋灼华无声无息地瘫在那里,身下是迅速扩散的、暗金与暗红交织的粘稠血泊。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残破皮囊,脸上覆盖的死寂青灰色己浓得如同墓穴苔藓。胸口那最后爆发的暗金余晖彻底熄灭,神裔之印黯淡得如同枯死的灰烬。唯有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呼吸,在剧烈动荡的空间里艰难地起伏着,每一次都带着胸腔深处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的、令人心悸的嗬嗬声。
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下。桃夭清晰地感知到,怀中那具凡躯内最后一丝生命之火,正在这诅咒与神裔之力失控碰撞的旋涡中……飞速流逝!那脆弱的血契丝线,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绷紧到了极限,发出即将崩断的哀鸣!
他若死在此刻,血契反噬之下,她这刚刚挣脱诅咒、尚未稳固的仙魂,必将再遭重创!甚至……彻底崩解!
冰冷的银眸深处,那翻腾的惊涛骇浪终于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所取代。如同风暴过后的……绝对零度。没有愤怒,没有屈辱,甚至没有了算计。只剩下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认知——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失控的能量乱流中。
必须……稳住他!稳住这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意念沉入仙魂最深处。强行压下眉心痛彻骨髓的反噬剧痛,忽略那沸腾光壁灼烧后背的痛楚。她调动起残存的、尚能掌控的一丝仙灵之力——那是她自身仙魂本源最核心、也最脆弱的部分,如同琉璃盏底最后残存的一滴清露。
这滴清露般的力量,被她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顺着那根绷紧欲断的血契丝线,强行灌注过去!目标,不再是滋养或修复,而是……最粗暴的刺激!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去烫濒死之人的神经!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绝望的惨嚎,猛地从宋灼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贯穿,早己的身体竟猛地向上弓起!脖颈青筋暴起,眼球因剧痛而充血凸出!后背那恐怖的贯穿伤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撕裂,暗红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这强行刺激带来的剧痛,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上泼入滚油!竟硬生生将他那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意识……短暂地、极其痛苦地……拽了回来!
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蒙尘的珠子被强行擦拭,倒映出头顶上方那一片沸腾扭曲、光怪陆离的毁灭景象!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剧痛从全身各处、尤其是心口那被强行撕裂的本源处疯狂涌来!
“嗬……嗬……”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意识——冰冷的石室!母亲疯狂怨恨的脸!生锈钥匙刺入心口的剧痛!战场上的背叛!妖异的桃树!凶物的利爪!还有……那个冰冷的仙!那双银白色的、漠然俯视的眼睛!
所有的恐惧、绝望、痛苦、被背叛的冰冷……在这一刻,被那强行灌入灵魂的剧痛彻底点燃、引爆!
“啊——!!!滚开!!都滚开!!!”宋灼华如同彻底疯狂的困兽,在血泊中剧烈地翻滚、挣扎!染血的手掌胡乱地抓挠着自己的心口,仿佛要将那带来无尽痛苦的烙印生生挖出!嘶哑的咆哮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杀了我!杀了我啊!!!”
他的挣扎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树洞内本就狂暴到极点的能量乱流!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巨响!树洞西壁上蔓延的裂痕瞬间扩大!构成空间的光华如同破碎的琉璃,大片大片地剥落、湮灭!外界焦土桃林的景象,透过巨大的裂缝,如同末日画卷般强行挤入视野!狂暴的能量乱流找到了宣泄口,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朝着裂缝外奔涌、撕扯!
整个树洞空间……即将彻底崩溃!
桃夭瞳孔骤缩!冰冷的银眸深处,那绝对零度般的死寂被瞬间打破!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崩塌就在瞬息!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就在宋灼华濒临彻底疯狂、树洞空间即将土崩瓦解的千钧一发之际——
桃夭动了!
不是瞬移,而是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她猛地从沸腾的光壁前扑出!素白的身影在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无视了那足以撕裂仙躯的混乱能量,无视了宋灼华疯狂挥舞、沾染血污的手臂!
目标只有一个——他心口那个黯淡的、正在疯狂挣扎的神裔之印!
冰冷的、带着仙灵之力微光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锁扣,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按在了宋灼华心口的神裔之印上!
“静!”
一个冰冷的、如同九天寒冰碎裂的清叱,并非响在空气,而是首接震荡在宋灼华那混乱狂暴的灵魂深处!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万载玄冰!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意志洪流,顺着那接触的手指,无视了神裔之印的抗拒,蛮横地、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般……瞬间灌入了宋灼华濒临崩溃的意识海!
混乱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冻结!
疯狂的嘶吼被瞬间扼住!
燃烧的恨意与绝望如同遭遇了绝对零度,瞬间凝固!
宋灼华所有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弓起的身体如同被冰封般停滞!充血凸出的眼球中,那狂暴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所取代!仿佛被一头来自洪荒的太古凶兽死死盯住,连思维都被冻结!
而就在这意识被强行冻结的刹那!
桃夭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冰锥,顺着那接触的手指,穿透了神裔之印黯淡的表层,无视了那些疯狂扭动的灰黑剥离裂痕,极其精准地……刺入了宋灼华生命本源最核心的、那一点仅存的、尚未被灰黑裂痕彻底侵蚀的……神裔本源火种!
那火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散发着神裔血脉最古老、最纯粹的……生命辉光!
“引!”
冰冷的意念如同敕令!
那一点微弱的神裔火种,在桃夭那绝对意志的强行引动下,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强行唤醒,骤然……爆发出最后的、纯净的……暗金色光芒!
这光芒不再狂暴混乱,而是带着一种被强行梳理、引导的秩序感!它如同破晓的第一缕纯净晨曦,瞬间照亮了宋灼华那灰败枯寂的生命本源荒原!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灰黑剥离裂痕如同遭遇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凄厉的尖啸!虽未被彻底根除,却被这纯净的神裔辉光强行……压制、逼退!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神裔本源净化之力的暗金暖流,从宋灼华心口那被按住的印记处,顺着桃夭冰冷的手指,疯狂倒灌而回!
这暖流不再是污染,而是……被强行提纯、引导出的……最后的救赎之力!
暖流涌入桃夭指尖的刹那!
她眉心的诅咒黑斑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尖鸣!一股浓郁如墨、带着仙帝恶毒意志的诅咒本源,被这纯净的神裔净化之力狠狠逼出!如同被强行驱离巢穴的毒蛇,化作一道凝练的灰黑气箭,从桃夭眉心……激射而出!
嗤!!!
灰黑气箭狠狠撞在树洞那沸腾破裂的光壁上!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隆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树洞空间再也无法维持,如同脆弱的琉璃球般……轰然炸裂!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脱缰的毁灭洪流,瞬间席卷了内部的一切!粉白、暗金、灰黑……各种光芒疯狂地湮灭、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桃夭和宋灼华身上!
桃夭死死抱着宋灼华,将他染血的身体死死护在自己冰冷的怀中!素白的长裙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撕开无数裂口,的肌肤传来被撕裂灼烧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更多的淡金血液,仙魂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宋灼华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彻底昏死过去,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在她怀里。
爆炸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刺目的光芒与毁灭的轰鸣终于缓缓平息。
焦土桃林之中,那棵巨大的枯槁老桃树下,空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过,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扭曲景象。地面被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泥土翻卷,冒着袅袅青烟。
坑洞中央,桃夭半跪在地。
她素白的长裙破碎不堪,沾染了焦黑的泥土和暗红的血污(宋灼华的血)。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发梢带着灼烧的痕迹。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如同最上等的白瓷,唇角残留着刺目的淡金血迹,眉宇间凝结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痛楚。
而她怀中,宋灼华如同沉睡般蜷缩着。脸上的血污被爆炸的气浪冲开些许,露出底下依旧惨白如纸的底色,但眉宇间那凝结的痛苦和绝望,似乎……被抚平了一丝?心口的位置,那个暗金色的神裔之印依旧黯淡,但其上疯狂蔓延的灰黑裂痕,似乎……被强行压制、凝固了?
桃夭低垂着头,冰冷的银眸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静静地凝视着怀中这具毫无知觉的凡躯。
指尖,依旧残留着强行引动他神裔火种时、那微弱却纯净的灼热触感。
还有……眉心处,那诅咒黑斑被强行逼出部分本源后……传来的、久违的……一丝轻松?
死寂的焦土上,烟尘缓缓飘落。
一仙一凡,在毁灭的余烬中相拥。
冰冷的仙尊怀中,抱着她唯一的救赎,亦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