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马车内走出一个身着绿色夹袄的丫头,手中拿着一件月牙白的披风披在了洛颜的身上。
“陈太医那边都安排好了,要放人吗?”叶澜伏在洛颜身边低语道。
“他们……”
“宴时!”一个男子策马而来,望向他身后的方向,手中还举着一块玉玦。
她及腰的长发和轻柔的裙摆,因剧烈的回首而迎风摆动,额角的发丝在风中吹散。
她的身后唯有沈幸一人,正笑着接过齐佑安送来的玉玦。
“你刚才走的太匆忙了,连这般重要的东西都落在我这儿了。”
“多谢了。”沈幸边说边将它系在腰间,猛地一抬头,便发现洛颜正在前面不远处望着他。
他微微拱手示意,洛颜颔首,立即转过身去,自嘲的笑笑,心道:洛颜啊,洛颜,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们只是同名罢了。
洛颜在叶澜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前,驶离皇宫。
午后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遮日,竟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入冬了,下雪了。”齐佑安与沈幸一同仰望着飘落的雪花。
一片雪花落在沈幸的眼中,化成了水。他再次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马车内的女子掀开车窗上帘子的一角,将纤细的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片雪花。
“小姐,下雪了,今年的冬日,来得比往年的还要早些。”
“是啊,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头。”
洛颜浅笑着,掌中的雪花化为冷水,这淡淡的凉意首入心头。
雪,还是那般凉,可一切都与曾经都不同了。
“宴时,你俩方才,眉目传情呢?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齐佑安胳膊倚在马鞍上,挑眉看向沈幸。
“佑安,慎言。她如今是受万人敬仰的永嘉郡主,不可肆意调侃。”,沈幸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眉宇中流露出几分说不清的情愫。
二十岁的洛颜, 眼中似有着不可告人的故事,究竟是什么?……
“小姐,陈太医家的公子怎么处理?”
“告诉赌坊,放人吧,日后若是再看见此人在赌坊周边晃荡,便往死里打!”
“是……小姐,陈太医真的帮您说这个谎吗?这可欺君之罪”,叶澜小声地问道。
洛颜闻言,想到对方在偏殿之中的情形立即浮现在脑海中。
方才等到陈太医到后,王公公便退到了门外。
洛颜并未伸出手腕,而是立刻露出了手指上的玉戒指。
陈太医立马认出了那戒指是他多日未归家的独子的,久经宫闱的他,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军中的医士说我身中奇毒,无法根治,只能靠吃药度日,恐难有子嗣。”
“下官明白”,陈太医立刻拱手称是,立即收好了药箱子,用帕子擦拭额角的细汗。
洛颜摘下手指上的戒指,放在他的手心,笑道:“陈大人且回家等着吧,你的儿子会平安回去的,我保证!”
“多谢,洛将军!”陈太医向洛颜重重一拜,眼中的挣扎化为平静。
“小姐?”
“那陈家三代单传,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乎?”洛颜笑笑,道:“再者说,他能做到太医院院首的位置,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欺君之罪,又算什么?只要不被发现,便不算欺君。”
“原来如此。”叶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又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问道:“那小姐您日后嫁人了怎么办?难道便不生养了吗?”
洛颜轻点了叶澜的额头,笑骂道:“胡思乱想些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家小姐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应对,再者说,谁愿娶一个病秧子回家?”
“对了,叶澜,我让各楼主查的人有消息了吗?”
“小姐,都三年了,真的没有‘慕宴时’这个人。”叶澜叹了口气,也不知洛颜为何对这样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如此执着。
“怎么可能呢……”洛颜喃喃道。
按照上辈子的路线发展,此时的慕宴时早己官至三品,年纪轻轻便有经世之才,如今,却查无此人。
怎会如此?
马车缓缓驶至护国寺山下,山下人来人往,连停放马车的地方都没有了。
“郡主,护国寺到了!也奇了,这护国寺竟未下雪!”
车夫的高喊声将洛颜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立即在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放在鼻间,轻咳了几声。
淡淡的药草香,沁人心脾。
这是,忘忧草!她记得他也喜欢用这种草熏衣物,许久没闻过了。
洛颜将帕子展开,这是用极好的蜀锦制成的并无任何刺绣,她忽的想到了这方帕子的主人,那个叫“宴时”的人。
宴时,慕宴时,真的只是巧合吗?
“小姐,下马车了!”
叶澜早己掀开帘子,伸出手准备扶洛颜出来。
洛颜将帕子叠好,放回袖子里,弯腰出了马车。
两人上了台阶,未入大殿,便闻到一股极为浓厚的香火气息。
寺庙中的正院里,有一棵凤箫古树,树上挂满了许愿人的红绸子。偶有成对的夫妻,执手下写夙愿,将红绸系上一枚铜钱,用力一抛便挂到了树枝上。
民间传言,这绸子挂得越高,他们的愿望便能抵达天庭。
“小姐,我们也写一个吧。”叶澜笑着拿过桌上的红绸子,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
主仆两人各执一笔,写上夙愿,由叶澜将其抛到树梢。
“阿弥陀佛!这位可是永嘉郡主?”
洛颜转过身,便看见身后的一个身披红袈裟,手持佛珠的和尚。
“圆通大师,许久不见。”洛颜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老衲与郡主何时见过?”圆通大师转动手中佛珠,望着洛颜眼角的一点朱砂,竟真有些熟悉之感。
“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
她记得上辈子,她在出征之前,来护国寺上香,这位圆通大师送了她几个字:凤箫花败时,岁岁不得安。种如今是因,收如来世果。
她当初不解其中意,现在,便也明白了。
“凤箫花西季不落,不知开了多少年岁?”
“百余岁了,自老衲记事起,此花便长长开不败,即使山下白雪皑皑,寺中也西季如春。”
“护国寺的香火旺盛,此花必定是受了神明的恩泽。”洛颜笑着,望着满树的繁花与红绸交映在一起,如同团团盛开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