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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晨雾尚未散尽，露珠在草尖上凝结、滚动。当第一只羊撒着欢儿跑出羊圈，三羊头村的毡房里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女人的啜泣和男人低沉的安慰。村口，整装待发的迅狼们百无聊赖地伏在地上，打着哈欠，等待它们的主人。而它们的主人，在怀中女人那浸满不舍的目光与哽咽声中，利落地起身、穿衣、披甲，将一些财物或匕首项链塞进女人手里，随即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帘，大步离去。
大车旁，正帮我们整理行装的小奥雷哈和罗尼瞪大了眼睛：“你们……昨天在村外睡了一夜？？？”
我随口应道：“嗯，村外空气好，有益健康。”
罗尼挠了挠他粗硬的头发，一脸不解：“空气？？健康？有姑娘好！！??”
话音未落，哈特蒲扇般的大手就“啪”地扇在他后脑勺上：“蠢货！少废话，快去打点行李！”哈特转向我和山德鲁，粗犷的脸上带着歉意，“林医生，山德鲁，昨晚实在不好意思，照顾不周，别见笑。部落就这样，男人命短，不努力开枝散叶，人就没了！哎……”
我连忙摆手：“哈特，这话就见外了。一方水土一方人，环境不同，风俗自然不同，没什么可笑的。相反，我很欣赏这份首爽和热情，喜欢这里！”
哈特闻言大喜，用力拍着我的肩膀，笑声洪亮：“哈哈！林医生，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我们兽人了！我们兽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首来首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绝不装模作样！痛快！”
小奥雷哈这时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咕哝道：“林医生，你昨天真该睡村子里的……不少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那股劲儿，嘿嘿……”
史蒂芬格咧开大嘴，促狭地笑道：“你这蠢货！就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娘，一晚上下来，林医生第二天还能有个人形？不睡村子里是对的！听说你昨天被姑娘嫌弃了？要不要林医生给你弄点药补补，啊？哈哈！”
小奥雷哈的脸腾地红了，恼羞成怒地脱口而出：“我……我第一次……”
“哟！原来还是个雏鸟啊……哈哈！”
“别怕别怕，下次哥哥带你做大人去！……”
无论身处何地，是何种族，某些类型的笑话总能轻易点燃气氛。随着粗犷的哄笑声在晨风中扩散，离别时的愁绪被冲淡得无影无踪。
就在狼骑们打点好行装，纷纷跨上迅狼背脊，准备启程的当口，村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个村民连滚带爬地冲出村口，一把拦住哈特，语无伦次地哭喊：“村长……村长他……刚……刚才摔了一跤……就……就倒地上没气了！”
“死了？！”哈特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黄褐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昨天喝酒还好好的！怎么早上就……快带我去看看！史蒂芬格！带狼骑守住村口，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罗尼！小奥雷哈！还有你们几个，抄家伙跟我来！”
我急忙上前一步：“等等！哈特，让我去看看！就你和我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别吓着村民！”
哈特有些犹豫：“林医生，里面情况不明，万一……要不我让人把本特抬出来？”
“行！”我点头同意。
哈特点了两个狼骑，将那报信的村民往前一推：“你，进去把本特村长带出来！”就在那兽人村民转身的瞬间，我瞥见他外露的虎牙，心头猛地一跳：“等等！你过来！”我指着他的嘴，“张大嘴我看看！再把裤腿和袖子都捋起来！”那兽人一脸茫然地看向哈特。哈特急了，抬脚就踹：“愣着干啥！照做！裤子……谁让你脱内裤了？！穿上！”
我仔细审视着他的牙齿，又对比着看了看哈特、罗尼等人的牙齿。然后严肃地问这个村民：“你早上起来关节痛不痛？这个村子在这里扎根多久了？”
村民结结巴巴地回答：“从……从小就在这儿住。有时候是疼……村子里好多人都这样。森林边上潮气重的地方，都有这毛病……可……可也没见死人啊！”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哈特：“先去村子里看看其他人吧，主要看牙。本特村长的死因，我看过其他人后就能告诉你。昨天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时没想起来，现在有些线索对上了。”
进村后，本特的家人哭喊着阻拦我们，说本特是被恶魔摄走了魂，不然好好一个打水的人，走着走着怎么就没了？他的尸体碰不得！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劝阻村民的牙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总得有人把他挪出去安葬吧？若有恶魔，让它来找我，我不怕！”
在兽人村民惊愕的目光中，我俯身将趴在地上的本特尸体轻轻翻了过来，替他合上未瞑的双眼。又快速扫了一眼他的牙齿，对身旁的村民说：“去拿条床单或他的旧衣服来，遮下脸，包裹好。”随即，我把哈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别担心，我没事。本特是中毒死的，氟中毒合并严重的氟骨病。这村里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了。”
哈特闻言大惊，眼中瞬间燃起怒火：“全村子中毒？！我们昨天一起吃饭喝酒也……”
我指着村中央那口老井：“放心，我们没事。这毒不是人下的，是这井水本身带的。村民长期喝这种含毒的水，毒素在体内慢慢积累，就中毒了。积累到极限，身体承受不住，就像本特这样突然……”我指了指哈特的牙齿，“你再仔细看看村民和你们几个的牙齿有什么不同。”
哈特依言，仔细端详着几个村民外露的虎牙，随手点了几个：“你！你！还有你！把嘴张开！”他凑近细看，甚至用指甲去抠其中一个村民牙齿上的黄褐色斑块，“咦！怎么牙齿上都有这种黄斑和白斑？还抠不掉！”哈特越看脸色越沉，猛地对罗尼吼道：“罗尼！去把外面的人都喊进来！挨家挨户给我查村民的牙齿！一个都不能漏！”
“哈特，我这边查的都有……”
“哈特，我这边也全有……”
检查结果令人心惊——所有村民都有中毒迹象！
哈特看着眼前惶恐的村民，尤其是那些懵懂的孩子，眼神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我这就让人把这口害人的井填了！把整个村子迁走！”他指了指身后的村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这些人还有救吗？特别是孩子们……”
我看着他，反而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没那么严重，哈特。说不定这里还是块宝地呢！你还记得明矾吗？那东西就能中和掉井水里的毒素！我们来时路过的那片林子有刺桐树，有关节疼的村民，可以用刺桐树皮泡水喝！再多吃点羊肝、牛肝就行！只要远离毒源一年左右，人体自己就能慢慢清除掉积累的毒素。来，搭把手，先把本特送到村外安葬吧。”
哈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别！林医生，本特就让他先这样放着。我己经让人去请萨满了。等萨满来做过法事，他的家人会送他上肯特山回归先祖。你帮他合眼，己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明矾的事我立刻派人去找！”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你刚才说……宝地？这地下有东西？”
我点点头：“具置我不敢肯定。但通常有这种氟毒水源的地方，地下很可能埋藏着煤——就是那种黑漆漆、铁匠打铁用的石头燃料。说不定还伴生着其他矿藏，甚至明矾、石盐矿脉。”
哈特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你说这里有煤？！就是铁岩那边矮人死命护着的那个宝贝疙瘩？”
“对，就是那个。但位置和有多少我不知道。”
哈特用力一拍大腿，神情无比郑重：“只要这地下有就行，总能找到！这可是真宝贝啊！为了铁矿和煤，我们跟矮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这次回去，我立刻发动人手，就是把这片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它找出来！林医生，这次……真的多亏你了！”说完，他庄重地向我行了一个兽人部落最隆重的抚胸礼。
……颠簸的大车上，山德鲁凑过来，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忧伤，面带愁容的对我说：“你快看看玛格丽特吧，从上车起就怏怏的，是不是昨天晚上睡村外着凉了？都怪我！....”
我目光扫到蜷缩在一旁的玛格丽特。她小脸苍白，无精打采地靠在行李上，完全没了平日的活泼劲儿。
我心中一紧，连忙挪到她身边，小心地将她揽进怀里，顺手扯过一件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轻轻的喊道：“玛格丽特，我是林悦！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听到我的声音，勉强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带着点委屈的哭腔，软糯糯地哼唧：“林悦哥哥……我头好晕……身上还、还痒痒的，好难受……”她边说边下意识地用手臂蹭着衣料，眉头紧锁，“你看我胳膊……”
“别乱抓，让我看看！”我轻柔地拉起她纤细的手腕，迅速将袖子撸高。只见那原本如羊脂白玉般光洁的手臂上，此刻竟星星点点地布满了不规则的红斑，间杂着微微凸起的湿疹样疹子，触目惊心！——是水土不服！这娇贵的小姑娘身体发出了抗议！
“快！”我几乎是命令般地低喝，“对自己用清洁术！立刻净化一下！”玛格丽特虚弱地摇摇头，小脑袋无力地靠在我肩上，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浓的无力感：“晕……好晕……集中不了精神……用、用不出来……”
驾车的哈特也听到了动静，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绷，勒住缰绳，焦急地扭过头来，粗犷的脸上满是关切：“怎么了？！玛格丽特怎么了？！很严重吗？！”他那双黄褐色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女孩苍白的脸。
“是水土不服！症状看起来还好，但需要处理！”我迅速判断道，一边稳住怀里的女孩，一边对哈特喊道，“哈特，快问问谁还有酸奶？有的话赶紧拿来！”紧接着，我转向正翻找行李的山德鲁，语速飞快：“山德鲁！快找找！看还有没有陈皮和蜂蜜！快！”
.......
太阳渐渐攀高，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无垠的草原。跑累了的牛羊成群卧在柔软的草地上，悠闲地反刍，享受着午前的宁静。忠诚的牧羊犬则警惕地竖起耳朵，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西周的旷野，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这时，一队排成“人”字形的南飞大雁，发出悠长的鸣叫，从湛蓝如洗的高空掠过。就在这天地一片祥和之际，一阵清脆而突兀的“叮铃铃……叮铃铃……”声，随风隐隐约约地飘荡过来，打破了草原的静谧，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引得整个队伍不由自主地勒住坐骑，纷纷踮脚引颈，循着那奇特的铃声，朝远方地平线好奇地眺望而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