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诊所的木质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刚擦完药柜最后一层,山德鲁便晃着那条吉娜送的银项链从走到我身后。他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别扭的酸意,纤细的手指捏着项链在晨光里划出银弧:“昨天没跟精灵美人泡温泉,心里怪失落的吧?特别是吉娜那身树皮衣裳,啧啧……“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琢磨这唱的是哪一出,一句清脆如银铃的呼喊就打破了诊所的宁静:“笨蛋林悦哥哥!山德鲁哥哥,我来啦!”话音未落,玛格丽特就像只灵巧的百灵鸟,裹挟着一身晨露的清甜气息冲了进来,俏生生地立在我面前,宝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睨着我。
山德鲁听见玛格丽特的声音,马上换上温和的语调:“玛格丽特,早吃了没?厨房有艾莎刚烤好的面包,还热乎着呢,来……”他自然地牵起玛格丽特的手,引她往厨房走。
玛格丽特被拉着转身,却不忘扭过头,的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多想想!嘻嘻!”随即咯咯笑着跟山德鲁进了里间。
我独自站在晨光里,被这两个一大清早就古里古怪的家伙弄得一头雾水,只能挠了挠头,嘀咕道:“这都怎么了?一个个的……”困惑的念头还没转完,诊所门口就探进一个略显拘谨的身影。
“林医生!林医生!”裁缝瓦伦斯基半个身子探在门外,左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压低了声音喊着,生怕惊扰了什么。
“瓦……瓦什么来着?”我赶紧走向诊疗桌,翻找起那本厚厚的门诊日志,“稍等,我查一下……”
“瓦伦斯基!城南裁缝铺的瓦伦斯基!”他连忙接口,脸颊微红,带着点局促走进来,“今天想请您接着给瞧瞧,顺便把……把昨天的诊金一起补上。”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欠了天大的债。
“哦!对,想起来了!”我合上日志,笑着迎上去,“肩周炎和面瘫那位!昨天做的针灸、火罐,还有酒火推拿,今天感觉如何?肩膀松快些没?脸呢?诊金不急,病看好再说!”我示意他坐下。
“那可不行!诊金一定要给!”瓦伦斯基态度坚决,用他那完好的左手略显笨拙地在口袋里摸索着钱袋,“还有您昨天说的那个草药,也给我来点!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全听您的!”他语气急切,生怕我拒绝。
“那行,”我点点头,“昨天己经拔过火罐了,今天咱们换个法子。面瘫这边继续针灸,巩固效果。肩周炎呢,今天给您来个‘隔姜灸’,再开三剂草药回去煮水喝,温通经络。”我一边准备着针具和艾绒,一边问,“对了,昨天回去感觉怎么样?肩膀活动好些没?脸呢?”
瓦伦斯基脸上立刻有了光彩:“胳膊强了不少!抬起来不那么费劲了!您看,”他努力地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幅度不大,但确实比昨天灵活,“脸也好多了!右眼能合上了,就是这右嘴角……”他努力地抿了抿嘴,右边嘴角还是有点不受控制地微微下耷,“吃东西还是有点漏,汤水得小心着喝。”
“有进步就好,面神经恢复需要时间,急不得。”我安慰道,“那咱们开始?我先给您布针,还是昨天那几个穴位。”我熟练地将细长的银针捻入他面部的地仓、颊车、阳白等穴位。他放松下来,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
接着,我让瓦伦斯基解开上衣露出右肩。在他肩部找到六个压痛最明显的点,用生姜切出六片厚薄均匀的薄片,稳稳地贴敷在这些穴位上。然后,我取来一根艾条,用小刀仔细地切成拇指大小的圆锥状艾炷。
这时,吃完早餐的玛格丽特好奇地凑了过来,宝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小小的艾炷:“林悦哥哥,这是什么呀?要点火吗?像小蜡烛?他不会被烫着吗?”她的小脸上满是惊奇和担忧。
“这叫‘隔物灸’,”我耐心解释,拿起一个艾炷放在一片姜片上,“看清楚,艾炷下面是垫了姜片的。姜片会隔绝大部分热量,还能借助姜的药性温通散寒。艾绒燃烧的热力会透过姜片,温和地渗透进经络里,把里面的寒气、湿气慢慢驱散。垫的东西不同,效果和治的病也不一样,以后有空教你。山德鲁,帮忙配下药,蜈蚣,地龙,桃仁……”
“知道了!马上来”伴着翻动药柜的声音山德鲁利索的答道。
玛格丽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那可以用我的治疗术或者清洁术帮他吗?唰一下就好了!”她的小手比划了一下施法的动作。
我点燃一个艾炷,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特有的艾草香气。“应该可以,”我笑着看她,“但是,玛格丽特,如果别人遇不到像你这样善良的小牧师呢?或者,请不起牧师出手呢?你觉得,是牧师多,还是山野间的草药多?”我指了指药柜里琳琅满目的药材。
玛格丽特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起来。旁边的瓦伦斯基用左手揉着酸痛的后腰,闻言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唉……找牧师?福音堂的门槛高着呢,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哪请得起哟。还是林医生这儿实在,花钱少,人也好……”他的话语里带着底层民众的无奈和心酸。
“玛格丽特,”山德鲁的声音适时地从药房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来,帮我把这几味药分一分,当归和赤芍要分开包。”她手里拿着三包配好的草药,巧妙地打断了玛格丽特可能脱口而出的关于“福音堂普通人也能去”的天真疑问。我感激地看了山德鲁一眼,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翘,放下草药,拉着还有些懵懂的玛格丽特又进了药房。
“小孩子家好奇心重,不懂事,您别介意。”我略带歉意地对瓦伦斯基说。
“没事没事,”瓦伦斯基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林医生您太客气了。只是这日子啊,真是越来越难熬了,最近城主府又加了不少新税目……”他正絮叨着生活的艰难,目光忽然瞥向门口,声音提高了些,“咦!斯帕罗?你怎么也来了?你腿怎么了?”
诊所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来人一身典型的水手打扮,油腻的红色头发和胡须乱糟糟地绑在一起,勉强能看出点形状。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诊所里的一切。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混合了汗臭、鱼腥和海盐的复杂气味,污渍斑斑的粗布衣服胡乱地扎一起,“老毛病犯了,”门口被称为斯帕罗的水手声音粗嘎,他扶着门框,动作有些滞涩地挪进来,目光落在瓦伦斯基冒着袅袅青烟的肩膀上,眉头拧成了疙瘩,“不过这次邪门,折腾好几天了也不见好。嘿,瓦伦斯基,你这弄的什么玩意儿?肩膀上点烟?弄魔法驱邪呢?”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瓦伦斯基非但没生气,反而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尽管这动作让他肩上的艾炷晃了晃:“嘿嘿,不懂了吧!老伙计!我这是在治病!林医生给弄的,舒坦着呢!肩膀松快多了!你要是不舒服,找林医生准没错!比码头那帮只会放血的庸医强百倍!”他热情地给诊所打着广告。
斯帕罗瞪大了眼:“这也是治病?”
我礼貌的问道:“这位先生是叫斯帕罗吧?假如要身体不舒服要看病,你可以进来,门口风大!”
斯帕罗步履蹒跚的进了诊所,慢慢的首着腿蹲下坐到我对面:“我是水手斯帕罗,最近两膝盖疼的厉害,而且早上起来有时候还不能弯曲,最开始起床稍微活动下就好,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活动好半天都没有效果!”
我“您最近发烧过没?或者每次膝盖疼之前发热过没?另外有没有其他感觉不舒服的”
斯帕罗:“好像没发热,就是总感觉没力气,全身上下不利索,我这没大事吧?最近我要出海,5倍的工资,我必须要争取下,但是这样子别人不会要的!”
我:“我先看看您的两边的膝盖,麻烦把裤腿捋上去,对!好!”
两侧膝关节明显呈梭型,浮髌试验阳性,膝关节主动或者被动曲屈均受限。
我边检查边问:“您饮食是长期吃海产品?还有咸菜类的!”
斯帕罗:“我水手,长期出海的,肯定吃这些啊!还有酸菜!”
对上号了——类风湿性膝关节炎
我:“斯帕罗先生您可以穿好裤子了,我先清理下瓦伦斯基先生身上的艾香,您坐会!瓦伦斯基先生,您明天继续来,这三包药带回去煮水喝,三碗水煮成一碗!”
瓦伦斯基:“好,我等下斯帕罗,我和他顺路,诊金多少?”
我:“山德鲁,出来收钱,顺便拿瓶白柳树皮酊!”
“50银币,谢谢!”收完钱,山德鲁和玛格丽特饶有兴趣的站我背后看我给斯帕罗治疗。
我拿过山德鲁递过来的白柳树皮酊放在桌上,对斯帕罗说道:“您这是类风湿性膝关节炎,这段时间恐怕是没法出海了,这个病没法根治,只能缓解症状!您饮食习惯上要改改,油脂多的,过咸,酸的,海产要少吃!药现在给瓶白柳树皮酊,一次一汤匙,一日三次,千万别多喝!另外您可以每天嚼点橄榄,时间长了可以缓解病情发展,假如可以的话,每间隔1周去城外抓点蜜蜂,每边膝盖蛰5次!”
斯帕罗拿起白柳树皮酊喝了一口,一股热辣劲爽首冲脑门,连带着腿上的痛感也少了些许,眼睛一亮:“这药不错,够劲,你给我多来点这药我就能出海!能不要橄榄和蜜蜂吗?”
我:“这是一周的药,您喝完再来!”
斯帕罗:“我……”
瓦伦斯基打断斯帕罗说道:“林医生,他的诊金多少?我来付,我这就带他去买橄榄,抓蜜蜂!斯帕罗,这也是治病!相信我,你会好起来,也会继续出海的!”
送走两位,玛格丽特问:“蜜蜂蛰人也能治病?”
我:“当然咯,中午我做蜜汁鸡翅你吃,顺便讲讲这蜂蛰治疗!”
山德鲁:“我想吃凉拌莴苣,里面加蜂蜜!”
午后,吃完饭,我们三人坐门口晒太阳消食,赫尔松村的洛肯带着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来诊所。
“洛肯,刚给你拆了石膏没多久,怎么了?又不好了?还是你们村又出事了?”山德鲁问道
洛肯压低声音比划道:“不是我,也不是我们村!林悦医生,山德鲁医生,这是我们村北边维堡镇镇长,他们镇上一堆孩子病了,想请您这边过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