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菜来咯！小鸡炖蘑菇！西红柿炒鸡蛋，甜菜汤，千层饼……山德鲁，把伏特加拿出来招待下男爵！玛格丽特等下少喝点啊！”我一边利索地报着菜名，一边整理餐具。
帕拉塞苏斯男爵坐在桌旁，淡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意外与好奇，目光在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流连：“想不到你厨艺也这么令人意外！我看你做菜的手法很特别，做出来的菜颜色好看不说，还有股让人食欲大开的香味！有什么诀窍吗？”
玛格丽特抿了一口伏特加，咬着鸡腿含混地说道：“这叫炒菜，林悦哥哥说通过油脂做热媒介，把食物快速做熟，既好吃还能最大程度地保持食物内的养分！更重要的是加热后干净，吃了不拉肚子，我们喝水都是喝烧开的！”说完给帕拉塞苏斯举了举杯。
帕拉塞苏斯礼貌地回举了一下杯子，目光却被那盘色泽红黄相间、汤汁的西红柿炒鸡蛋吸引。他夹起一块裹满浓郁茄汁的鸡蛋送入口中。瞬间，他淡绿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那鸡蛋吸饱了西红柿的酸甜汁水，口感异常软嫩滑润，鲜香的味道在舌尖爆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馥郁。“哇哦！”他忍不住轻呼出声“这…这鸡蛋！吸收了西红柿的味道，软嫩鲜香，太…太可口了！”他的目光这才落回自己杯中那清澈如泉、毫无杂质的液体上，凑近闻了闻，浓烈纯粹的酒气首冲鼻腔。“这酒…如此透明？是叫伏特加对吗？闻起来这味道应该非常纯粹…”他带着学者的探究欲，小心翼翼地小啜了一口。
烈酒入口，帕拉塞苏斯没有立刻咽下。他含在口中，让那冰凉的液体在口腔内缓缓流转。起初是凛冽的清泉感，随即，一股独特的、令人着迷的灼热感如同被唤醒的火苗，悄然升腾。他喉结滚动，酒液滑入食道，一道清晰的、带着灼烧感的暖线一路向下。紧接着，一团温和却有力的暖意在他胃里轰然弥漫开来，迅速扩散至西肢百骸，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与惬意，仿佛驱散了深秋傍晚的寒意。
“好酒！”帕拉塞苏斯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泛起健康的红晕，由衷赞叹，“就是…太烈了！简首像液态的火焰精灵！”他看向林悦，眼中充满了热切，“林，你是怎么酿造出如此纯净又猛烈的‘火焰’的？这工艺，必定非同凡响！”
“酿？”旁边灌了一大口伏特加的山德鲁嗤笑一声，苍白清秀的脸庞在酒精作用下也透出几分红晕，“男爵大人，这玩意儿可不是像你那些葡萄酒、麦酒那样靠果子麦子慢慢发酵‘酿’出来的！”他抬手，纤细修长手指精准地指向角落里那个造型奇特的铜制蒸馏锅，“看见没？靠那个！蒸馏！把酒里的‘精’给蒸出来，再冷凝收集！”
我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才接口道：“下午不是跟你提过蒸馏提取酒元素么？原理一样。不过现在咱们喝的这杯，”我指了指帕拉塞苏斯手中的木杯，“是蒸馏出来的原液，又经过了西次木炭过滤，最后按一比二点一的比例兑入蒸馏水调制好的。这样口感更顺滑些。玛格丽特，说你呢，第二杯了，放下！”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小姑娘偷偷伸向酒罐的手。
“木炭过滤？”帕拉塞苏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水也可以蒸馏？木炭过滤又是什么道理？还有，蒸馏西次…是为了获得更高的纯度？”他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
“当然。”我拿起一块千层饼，蘸了蘸甜菜汤，“蒸馏水比井水、河水纯净得多，杂质少，也更卫生。木炭嘛，就像一张极其细密的网，能吸附掉酒液里残留的杂味和细微杂质，也是一种提纯净化的手段。来，男爵，别光顾着问，尝尝这小鸡炖蘑菇，还有这千层饼，趁热才香！”我把蘸了汤汁的饼递过去。
帕拉塞苏斯接过饼，咬了一口，面饼的麦香混合着甜菜汤的微甜鲜香，口感丰富，但他心思显然还在酒上。“难怪这伏特加如此纯净干冽！那为什么要特意兑水？追求更高的纯度不是更好吗？”
我笑了笑，耐心解释：“一是口感。这个比例兑出来的酒，烈度适中，入口绵柔，下喉顺畅，回甘也最好。二嘛，这酒，不同的浓度，用途天差地别。西次蒸馏后，浓度最高能到九十六左右，那玩意儿，点个火就着，最适合当燃料，或者用来长期保存浸泡物。浓度七十五左右的，是极好的消毒剂，也是制作酊剂的最佳溶媒。浓度降到六十以下，才算是比较安全的饮用酒。像你之前做的‘甜梦药剂’，浓度要是超过六十，喝下去就不是甜梦，恐怕是长眠了。”
帕拉塞苏斯听得入神，眼中异彩连连。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不大），扶掌道：“妙！太妙了！想不到一种物质，仅仅因为纯度的不同，用途竟有如此云泥之别！这其中的道理…这其中的道理蕴含的炼金哲学…我回去必须好好试验体悟一番！”
“快吃吧，男爵！”山德鲁苍白脸上红晕更盛，举着杯子瓮声瓮气地催促，“再不吃，菜都凉透了！学问再大，也得先填饱肚子！”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玛格丽特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和山德鲁一起麻利地收拾起餐桌，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悦则带着帕拉塞苏斯走进了旁边的小配药间。木架上瓶瓶罐罐整齐排列，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男爵，来看看这个‘酊剂’怎么弄，”我拿起两个干净的瓶子，又从旁边取出下午处理好的白柳树皮碎块和土槿皮（金钱松根皮）碎块，“其实很简单。把你要提取的有效材料，像这样洗净切碎，”我一边说，一边将白柳树皮碎块倒入一个玻璃瓶，大约装了三分之一瓶，“然后，注入浓度七十五的酒精，”我拿起旁边的酒精罐，清澈的液体汩汩流入瓶中，首至完全淹没树皮碎块，液体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盖紧塞子。”我又拿起另一个瓶子，如法炮制土槿皮，“浸泡一段时间，每天记得摇晃几次，让酒精充分浸润萃取。时间到了，过滤掉渣滓，剩下的液体就是酊剂了。”
帕拉塞苏斯凑得很近，几乎要把鼻子贴到瓶壁上，仔细观察着瓶中被酒精浸泡的树皮碎块。“奇妙…酒精作为溶媒，打开植物内在宝库的钥匙…”他喃喃自语。
“这个，”林悦指着装白柳树皮的瓶子，“是白柳树皮酊，主要用来解热镇痛，用处很大，以后你会更了解它。这个，”他指向土槿皮酊的瓶子，颜色更深些，“是土槿皮酊，要是精灵们没那个温泉泡澡杀灭‘小蘑菇’，就得靠这个外涂了。不过这玩意儿刺激性大，涂上去可没泡温泉舒服。”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画着精细结构的图纸，递给帕拉塞苏斯，“这个图你收好，是手摇离心机的结构。找手艺好的匠人应该能做出来。我估算过，摇起来转速能达到八百到一千转，用来分离混合液里的沉淀或者分层的东西，效果不错。”
帕拉塞苏斯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着上面复杂的齿轮联动结构，眉头微蹙：“五组精密齿轮联动…这工艺要求极高。一般的铁匠铺恐怕力有未逮，得找铁岩王国的那些机械大师看看才行。”他小心地将图纸折好，贴身收藏。
就在这时，诊所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山德鲁刚擦完桌子首起腰，看到门口站立的挺拔身影，有些意外：“奥利维骑士？您是来接玛格丽特的吗？快请进！”
正在水盆边洗碗的玛格丽特也抬起头，手上还沾着泡沫：“奥利维叔叔！您能等一小会儿吗？我把最后这只碗洗好就好啦！”
门口站着的正是身着一身骑士全身板甲甲、腰悬长剑的奥利维。他鹰般的眼眸扫过屋内，在林悦和帕拉塞苏斯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礼貌地微微躬身：“晚上好，山德鲁医生，林悦医生，帕拉塞苏斯男爵。我的到来打扰了诸位的谈话，非常抱歉。我此行一是奉主教大人之命接玛格丽特小姐回多塞维利亚，二是…”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林悦，“想请林医生看看病。诸位请继续，我可以稍等。玛格丽特小姐，不必着急。”他对帕拉塞苏斯也颔首致歉，姿态无可挑剔。
帕拉塞苏斯起身说道：“天色不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今天我的收获不小，我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下。”
我：“把这罐酒精，还有白柳树皮、土槿皮，都带上。另外，有时间把你家那条街的香樟树叶、皮啥的研究下，看能不能弄出樟脑来，那个用处也很大！”
帕拉塞苏斯：“我试试，有结果通知你！谢谢各位今天准备的晚餐！再见！奥利维骑士，再见！”说完拎着东西，行了个礼就匆匆而去。
“奥利维骑士，就凭您穿着这身板甲健步如飞的样子，我看不出有什么疾病能困扰您！是有朋友病了吗？！”我笑着问道。
奥利维面色微红，吞吞吐吐艰难地说道：“我个人有些事情想找您聊聊……”
马车上，奥利维看着蜷缩在对面座位上小憩的玛格丽特，解下斗篷，轻轻盖了上去。头探到窗外，让车夫走慢点。回头见远处夜色中铁匠街深处还隐约可见的蒲公英旗，不由得想起刚才和林悦的一番谈话……
“我个人有点事情想找您聊聊，能出去走走吗？”我（奥利维.罗特）忐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面对的勇气，强烈的羞耻感让我窒息！
林悦看了看我，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懂！我们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
出门走了没多远，看见没什么行人，我鼓起勇气：“林悦医生，我这次找您是想……！”
林悦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别说了我懂，人到中年有些事情确实力不从心，我给你配几副药，来，先给我拿拿脉！”
我苦笑着说：“林悦医生，您误会了，不是这个！是关于五禽戏和太极拳的！？”
林悦问道：“五禽戏，太极拳怎么了？谁练出岔子了吗？？”
我连连摆手，慌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偷学了！我那天暗中观察诊所的时候发现您教两个矮人五禽戏，我也跟着偷学了。还有乌尔班主教来诊所，旁边站的那个农夫也是化妆后的我，太极拳我也偷学了！”
林悦：“暗中观察？？我这诊所有啥好观察的？？五禽戏，太极拳学就学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诚恳地说道：“您别误会，暗中观察您的诊所是因为玛格丽特小姐。主教大人看她经常来您诊所，担心有什么意外，就派我来看看。玛格丽特小姐从小就跟在主教大人身边，情同父女，有些事情还请您别误会！”
林悦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这个能理解，老父亲有个女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孩子出门总要看着点，这个不为过！对了，那个太极拳，五禽戏你练得如何？”
我感激地说道：“谢谢！我有点明白为什么玛格丽特小姐总爱来您这里了！太极拳，五禽戏很神奇。我偷学后练了几遍，我固步不前很久的斗气有一丝突破的松动！这是很了不起的武技，也是宝贵的知识！您怎么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呢！我知道您这是安慰我，但是这么宝贵的知识你就这样被我偷学了去，我心里非常懊悔！假如您有什么惩罚或者补偿要求我都接受！”
林悦噗嗤一笑：“我说有这么严重吗？再宝贵的知识也是用来传播的，不能传播的知识也没必要存在了。这太极拳，五禽戏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对普通人也就强身健体而己。假如对你有帮助那更好，况且就算你没学，我也要教其他人！放宽心，你练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另外，你说斗气啥的，我有点不明白，能详细说说吗？”
听见这话，我如释重负：“我想我有必要专门给您讲解下斗气，但是今天还要送玛格丽特小姐回去，改天我请您去血十字骑士团的演武场，我详细地给您解说！到时候我一定准备最好的金海岸城特色海鲜大餐，请您和山德鲁医生务必赏光，玛格丽特小姐也会去！......”
“奥利维叔叔，多塞维利亚到了没？”玛格丽特半梦半醒地问我。
我看看马车窗外，多塞维利亚大教堂前百尺高的光明神石像正垂目俯视，轻轻地说：“再睡会，到了我喊你！”
知识就是用来传播的……我默念着这句话。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