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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听得目瞪口呆，小脸煞白，但眼中很快燃起坚定的光芒。她用力点头：“小姐…不，表少爷！我明白了！云舒一定守口如瓶！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洛锦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这丫头是她最信任的人。“第一，照看好济世堂和陈伯他们。陈夫人送来的粮，省着用，撑得越久越好。第二，若有急事找我…”她走到桌边，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那是京城一处极为普通、鱼龙混杂的平民客栈，“派人送信到这里，用‘洛家表妹’的名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无论任何人问起楚明昭的下落，包括母亲和沈舟言，就说我为了新的药方和粮种，去江南寻访商人了，归期不定。记住，是任何人！特别是母亲。”
提到沈舟言的名字时，洛锦焕的心里又莫名悸动。自从公堂结束后还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是！表少爷！云舒记住了！”云舒重重点头，将那张纸条仔细收进怀里。
安排妥当，洛锦焕不再耽搁。她换上了一套云舒找来的、半新不旧的靛蓝色细棉布衣衫，这是普通读书人或小吏常见的打扮。最后，将一头青丝用同色布带在头顶束成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揽镜自照，镜中出现的是一个身形颇长、面容清俊中带着几分书卷冷冽之气的年轻男子，眼神深邃，薄唇紧抿，正是她精心设计的洛锦焕。
告别云舒和济世堂众人时，楚明昭只说自己有要事需离城一段时日，让大家安心养伤，等候消息。王大山等人虽有不舍和担忧，但见她态度坚决，也不敢多问，只再三道谢。
踏出济世堂后门的小巷，楚明昭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太多温暖与责任的地方，然后决然转身，汇入青州城黄昏喧嚣的人流。
目标：京城！户部！
户部位于皇城东南角，是一组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洛锦焕站在那扇厚重得仿佛能隔绝世间一切喧嚣的朱漆大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握紧了袖中那份薄薄的履历文书，纸张的边缘己被汗水微微浸软。文书上，“洛锦焕”三个字写得工整而拘谨。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门楣上高悬的“户部”匾额，乌木底，金字漆，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门旁持戈而立的衙役，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身影。
就是这里了。他抬步，踏上那被无数官靴磨得光亮的石阶。
“站住！户部重地，闲人勿近！”一名衙役上前一步，手按在腰刀柄上，声音带着公门中人特有的冷漠。
洛锦焕立刻停步，微微躬身，双手将那份盖着户部小印的文书呈上，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刻意压得平稳而恭谨：“回禀军爷，小人洛锦焕，新补户部主事，今日前来报到。”
那衙役接过文书，目光在上面扫了几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年轻人，一身半旧的靛蓝细棉布衣衫，面容清俊，带着几分书卷气，眼神倒是清亮，只是身形略显单薄，一看便知是刚入京、毫无根基的外乡士子。
“哦？新来的洛主事？”衙役的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仍带着审视，将文书递还，“进去吧，过了仪门右拐，找户房吴司务。他管你们这些新来的。”
“多谢军爷指点。”洛锦焕再次躬身，接过文书，小心地收好，才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户部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为深广。庭院深深，回廊曲折。空气里那股纸张、墨汁和旧木家具混合的独特气味更加浓郁，还混杂着一种沉闷的压抑感。穿着各色官袍的人步履匆匆，面色大多沉肃，彼此相遇也只是点头示意，少有交谈。偶尔有低低的议论声从某扇紧闭的门窗后传出，也很快消散在空旷的回廊里。
她依着衙役的指点，右拐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一个挂着“户房”小木牌的偏厅。厅内陈设简单，几张书案，几排架子堆满了卷宗。一个穿着从九品绿色官袍、留着山羊胡、约莫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正伏在案上，一手翻着厚厚的簿册，一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
“请问，可是吴司务？”洛锦焕站在门口，恭敬地拱手询问。
老头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来，带着一种精明和疲惫。“正是。你是？”
“下官洛锦焕，新补户部主事，前来向司务报到。”洛锦焕连忙将文书再次呈上。
吴司务接过文书，慢条斯理地展开，又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洛锦焕…青州举人？嗯，补的是‘户部主事’，正八品，专管地方赋役黄册、鱼鳞图册的誊录、核验、归档…啧，”他咂了一下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这差事，清苦，琐碎，熬人呐！年轻人，怎么想到谋这个位置？”
洛锦焕心头一紧，脸上却立刻堆起谦卑甚至有些惶恐的神色，腰弯得更低了些：“回司务话，下官…下官也是机缘巧合，蒙贵人提携。能入得户部，己是天大的造化，不敢挑拣。日后定当勤勉办差，不负司务栽培。”她声音放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不安，“只是初来乍到，诸事懵懂，往后还望司务多多提点。”
这番姿态似乎让吴司务颇为受用。他脸上的审视之色淡了些，随手将文书丢在案上的一堆卷宗里：“罢了。既然来了，就安下心做事。咱们这户房，管的是天下最要紧也最磨人的东西——田亩户籍！一丝一毫都错不得！错一点，牵扯的便是万千黎民的生计，甚至地方上的安稳！”他敲了敲桌面，语气严肃起来，“记住，嘴要严，手要稳，眼要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懂吗？”
“下官谨记司务教诲！”洛锦焕肃然应道。
“嗯。”吴司务从案头翻找片刻，抽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刻着“户部主事洛”字样的硬木腰牌，又拿起一张早己写好的条子，“拿着，这是你的身份腰牌，凭此出入档房和部内一些地方。条子拿着，去后头档房找张德贵张书办。他是档房的老吏了，规矩、东西放在哪儿，都问他。他会给你安排位置和差事。”
“谢司务！”洛锦焕双手接过腰牌和条子。腰牌入手微沉，带着木头的凉意。
“去吧。”吴司务挥挥手，重新埋首于他的算盘和簿册中，不再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