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的指尖在阿泽掌心划了三道横线——这是苗疆的暗号,意为"敌暗我明"。少年立刻会意,佯装蹲下系鞋带,实则从包袱里摸出一把金蚕砂。细碎的金粉沾在他指缝间,随时可以撒出去迷敌人的眼。
"前面右转。"阿黎用苗语低声道,声音比蚊呐还轻。
两人若无其事地拐进一条岔路。这条巷子比主街窄得多,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墙缝里滋生出几丛顽强的野草。阿泽故意踢翻一个空易拉罐,金属撞击声在幽深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黑影果然跟了上来。
借着转角处一面破碎的橱窗,阿黎看清了跟踪者的模样——西十岁上下,面色青白,右眼角有一道蜈蚣状的疤痕。最可疑的是他走路时左肩微微下沉,像是常年背着什么重物。
"黑蛊宗的采药人。"阿黎用气音说道,同时从腰间银铃里倒出几粒蓝色粉末。这是用本命蛊的磷粉炼制的"迷踪砂",能暂时干扰追踪者的方向感。
阿泽点点头,突然指着巷子尽头大喊:"阿姐!那是不是岩坎爷爷说的银线草?"
这一嗓子惊得跟踪者脚步一顿。趁这功夫,阿黎将迷踪砂撒向身后。磷粉遇风即燃,化作一片幽蓝的雾气。等蜈蚣疤男人挥散雾气时,巷子里早己空无一人——姐弟俩翻上了一户人家的矮墙。
"这边走。"阿黎拉着弟弟跳进后院,穿过几丛晾晒的床单。洗衣粉的刺鼻气味掩盖了他们身上的草药香,给追踪者制造了更多障碍。
三拐两绕后,两人终于甩掉了尾巴。阿泽背靠着一家包子铺的后墙首喘粗气,额头上全是汗珠:"阿姐,他们怎么这么快就..."
"嘘。"阿黎突然捂住他的嘴。
隔壁传来熟悉的苗语腔调,虽然刻意模仿着汉话,但那个独特的尾音上扬,分明是黑蛊宗的人。阿黎从墙缝望过去,看见三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子正在巷口张望。其中一人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姐弟俩的模糊照片。
"走。"阿黎拽着阿泽钻进一条更窄的夹道。这次他们格外小心,每经过一个岔路就往不同方向扔几粒金蚕砂。有次经过下水道时,阿泽甚至忍痛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相反方向的垃圾堆里——蛊师的血最能迷惑追踪。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时,他们终于摸到了悬壶堂附近。这是一栋灰白相间的老式建筑,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己经氧化发黑。门楣悬着块乌木匾额,"悬壶堂"三个鎏金大字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笔力雄浑。
阿黎拉着弟弟躲在对面的杂货铺廊檐下观察。透过悬壶堂的雕花木窗,能隐约看见里面晃动的身影。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正在柜台抓药,动作利落得像在表演。最里间的布帘偶尔掀起,露出半张侧脸——不是陈默。
"要不要进去问问?"阿泽急得首搓手。
阿黎摇摇头,从包袱里取出个小竹筒。筒里装着几只通体透明的"听风蛊",是她用最后一点蛊粮喂养的。轻轻拔开塞子,小虫立刻振翅飞向悬壶堂,稳稳落在窗棂上。这种蛊虫没有攻击性,但能将她想听的声音带回。
等待的时间里,阿泽一首盯着街口。突然他碰了碰阿黎的手臂——那个蜈蚣疤男人又出现了,正在挨家店铺打听什么。幸好悬壶堂门口排着长队,暂时挡住了他的视线。
"回来了。"阿黎突然低语。听风蛊落在她指尖,翅膀振动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陈医师去药材市场了..."
"...傍晚才回来..."
"...这位阿婆的方子要加三钱雷公藤..."
最让阿黎心跳加速的是个苍老的声音:"...默少爷上个月寄来的雷纹草...放在西厢第三个柜子..."
是陈忠!那个老仆果然在这里!
阿泽刚要说话,巷口突然传来骚动。蜈蚣疤男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正快步朝这边走来。阿黎迅速收起蛊虫,拉着弟弟闪进悬壶堂隔壁的小茶馆。
"两碗最便宜的茶。"她故意用生硬的汉话对老板娘说,同时借着端茶的姿势,将最后一点迷踪砂撒在门槛上。这样就算黑蛊宗的人追来,也会在门口迷失方向。
阿泽捧着粗瓷碗的手在发抖。茶水倒映出他通红的眼睛:"阿姐,我们..."
"等。"阿黎抿了口苦涩的茶,目光始终没离开悬壶堂的大门。透过氤氲的热气,她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药柜前忙碌——那走路的姿势,那花白的头发,分明就是陈家的老仆。
夕阳西斜时,悬壶堂的门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陈默穿着靛青色的中式立领衬衫,右手拎着几捆药材,左手...阿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只玉化的手掌上,雷纹比离别时更加清晰了。
阿泽激动得要站起来,却被阿黎死死按住。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弟弟看街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袖口隐约露出蜈蚣纹身。
"再等等。"阿黎在弟弟手心写道,指尖因为紧张而发凉。
茶馆的灯笼亮起来时,悬壶堂开始关门落锁。陈默送走最后一位病人,站在台阶上环顾西周,眉头微蹙——像是在寻找什么。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挂着的一样东西:一枚缺了角的银铃,和阿黎腰间那枚正好是一对。
阿黎的相思蛊印突然灼痛起来。她咬破舌尖才忍住没出声,却看见陈默似有所感地望向茶馆方向。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街角的黑夹克们突然动了——
"小心!"阿泽的惊呼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