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天清晨,阿泽的烧退了。
少年睁开眼时,发现阿黎己经收拾好了行囊。晨光透过薄雾照在她脸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她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却还坚持把最后半瓶水留给了他。
"前面就是南市了。"阿黎指着远处,声音比往常更哑。
阿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后,眼前的景象让少年猛地站住了脚——
无数高楼像巨树般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纵横交错的公路上,甲虫般的车辆川流不息。更远处,一座铁塔刺破云层,塔尖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那...那是雷神的宫殿吗?"阿泽的声音发颤,不自觉地抓紧了腰间的短刀。他从小听寨老说过,汉人地界有通天的铁塔,是专门用来引雷的。
阿黎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近处——几个穿着怪异的人正沿着公路行走。女人们露着雪白的小腿,男人们把头发剪得极短,还有人耳朵上挂着会发光的物件。
"把刀收起来。"她突然按住阿泽的手腕,"在这里不能让人看见兵器。"
阿泽不情不愿地把短刀藏进包袱最底层。当他的手指碰到那个油纸包时,突然想起什么:"阿姐,蛊种..."
"我知道。"阿黎打断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己经用障眼法包好了,普通人看不见。"
少年这才注意到,阿黎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汉家衣裳。靛蓝色的粗布上衣,黑色长裤,虽然针脚粗糙,但总算不那么扎眼了。只是她腰间那串取掉铃舌的银铃,在走动时还是会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下山的路上,阿泽的脚步骤然变得僵硬。坚硬的柏油路面硌得他脚底生疼,远不如山里的泥土柔软。有辆卡车呼啸而过,排出的黑烟呛得他首咳嗽。更可怕的是路边的电线杆,那些缠绕的电线在他眼里就像巨型蜘蛛布下的网。
"别看。"阿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看多了会头晕。"
但阿泽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当他们在路边看见第一个自动售货机时,少年像发现新大陆般瞪大了眼睛。玻璃后面那些花花绿绿的铁罐子,还有会发光的按钮,都让他想起寨老故事里的法宝。
"要投币的。"旁边一个穿超短裙的姑娘咯咯笑着走开了,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这对衣着古怪的姐弟。
阿黎的耳尖微微发红。她摸出临走前岩坎给的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犹豫着要不要试试。就在这时,阿泽突然指着马路对面惊叫:"阿姐!那个人被铁盒子吃进去了!"
原来是个上班族匆匆钻进了出租车。阿黎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却己经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有对情侣甚至掏出手机对准他们,镜头闪着诡异的光。
"别乱指。"阿黎压低声音,"那是汽车,和牛车一样是载人的。"
阿泽的嘴张了又合,最终悻悻地闭上。但当他们经过一家奶茶店时,浓郁的甜香还是让少年走不动路了。他像只好奇的小狗似的凑近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用吸管戳破一层奇怪的薄膜。
"要喝吗?"店员热情地招呼。
阿黎看着价目表上昂贵的数字,摇了摇头。她拉着阿泽快步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山里来的吧?真够土的..."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陈默曾经提过的老街。这里的建筑矮了许多,青石板路两侧是古旧的店铺,总算让姐弟俩松了口气。阿泽甚至发现屋檐下挂着几盏褪色的灯笼,和寨子里过节时用的有几分相似。
"先找地方住下。"阿黎打量着西周,"陈默说过,这条街上有个'悬壶堂'..."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吓得阿泽差点跳起来。原来是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车后箱上画着只滑稽的熊猫。少年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却看见阿黎的脸色突然变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街角电线杆上贴着张泛黄的告示。上面用毛笔写着"悬壶堂"三个大字,下面是一行小字:"本月义诊,雷法专治疑难蛊毒..."
阿泽刚要欢呼,却被阿黎一把拽进旁边的小巷。少女的指尖冰凉,声音压得极低:"有人跟踪我们。"
少年这才注意到,巷口确实闪过一道黑影。那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长衫,袖口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像是一条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