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过后的第一个满月夜,龙婆破天荒地换上了正式苗服——靛蓝染的土布衣裙,绣着密密麻麻的蝴蝶纹样,银项圈和手镯擦得锃亮。她让阿黎也穿上母亲留下的那套绣花衣裳,虽然尺寸大了些,但系上银腰带后倒也合身。
"跪下。"龙婆指向火塘前新铺的一张竹席。
阿黎跪在席上,看着龙婆从房梁上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青铜圆筒。那筒子约莫手臂长短,表面铸着蜈蚣、蝎子、蜘蛛、蟾蜍和金蚕五种毒虫的浮雕,在火光中泛着青幽幽的光。
龙婆用银簪挑开筒盖,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纸面己经脆得几乎要碎裂,上面用朱砂和某种暗褐色颜料绘着古怪的图案——一个女子仰卧姿势,体内盘踞着五种毒虫,周围写满了古老的苗文咒语。
"这就是蛊女祭。"龙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五毒入体,血脉为巢。寻常蛊女练到这一步要三十年,你有蛊灵眼,或许三年可成。"
阿黎盯着图谱上那个女子痛苦扭曲的面容,喉咙发紧:"会很疼吗?"
龙婆的银耳坠晃了晃:"比死还疼。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火塘里的柴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正好落在阿黎手背上。她没去拂,任凭那点灼痛留在皮肤上:"我不反悔。"
龙婆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起身从木柜深处捧出五个颜色各异的陶罐,依次排开在竹席周围——金、红、黑、紫、青,正好对应五毒之色。
"今夜先学金蚕入脉。"龙婆打开金色陶罐,那只认过主的金蚕王立刻昂起头,触须轻颤。与半年前相比,它的体型几乎大了一倍,背上的黑纹变成了诡异的符文形状。
龙婆取来一碗清水,让阿黎将右手浸入。然后用银刀在她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丝在水中袅袅散开,金蚕立刻躁动起来。
"伸手进去。"龙婆命令道。
阿黎咬牙将流血的手伸进陶罐。金蚕先是警惕地后退,随即被血腥味吸引,慢慢爬近。当它冰冷的躯体贴上伤口时,阿黎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
突然,金蚕头部裂开一道细缝,竟钻出一根半透明的细针,猛地刺入阿黎的伤口!
"啊!"阿黎本能地想抽手,被龙婆死死按住。
"别动!它在注卵!"
剧痛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血管里搅动。阿黎浑身发抖,看见自己的手臂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小包,顺着经脉往上游走。金蚕则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层金箔似的空壳。
龙婆迅速用银针在阿黎肘部、肩头和锁骨下方各扎一针,那些游走的小包立刻停在原地。阿黎己经疼得眼前发黑,却听见龙婆在念诵一段古老的歌谣:
"金蚕化雾,雾入血脉。血养金灵,灵护村寨..."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变成一种奇怪的麻痒。阿黎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发现静脉变成了淡金色,皮肤下隐约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成了。"龙婆拔掉银针,那些金色的小包立刻消散在血液中,"从今天起,每日辰时喂它三滴指尖血,首到金纹现胸。"
阿黎虚弱地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疯狂吞噬她的精气。
龙婆早有准备,端来一碗浓稠的紫色药粥:"断肠草籽煮的,能安抚蛊卵。"
阿黎狼吞虎咽地吃完,舌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但体内的饥饿感确实缓解了。她踉跄着回到自己那张小竹床,陷入昏睡前最后看到的,是龙婆在月光下擦拭银刀的佝偻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