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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阿泽便踏着露水进了药园。
蓝翼凤蝶栖息在蛊树枝头，翅尖垂落的磷粉在晨雾中泛着微光。他赤脚踩过湿冷的泥土，指尖拂过那些被阿黎的血浸透的草叶——暗红干涸，像一片片枯死的蝶翼。
药炉支在竹棚下，陶罐里煮着黑褐色的药汁，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阿泽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一块暗红的血膏，那是他昨夜从自己新生龙翼根部剜下的骨血，混了三钱断肠草、七滴晨露，又用掌心焰煅了整整两个时辰。
“阿姐最恨苦药……”他低声喃喃，将血膏投入沸腾的药汤。
药汁瞬间由褐转金，蒸腾的雾气里浮出细密的龙纹，又在触及空气时碎成光点。阿泽盯着那些光斑，恍惚间又看见祭坛上黑蛊宗长老的狞笑——他们抽他龙翼时，用的就是这种蒸骨术。
竹帘突然被掀开。
“你剜了翼根？”阿黎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器。她倚在门框边，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浸透，隐约透出锁骨下蔓延的金色蛊纹。
阿泽猛地站起，龙翼应激般张开半幅，蓝鳞簌簌抖落星辉：“我新生的翼骨有愈伤之效。”
“蠢。”阿黎劈手夺过药勺，舀起半勺金汤仰头灌下。喉结滚动间，一缕血丝从她嘴角溢出，“噬心蛊反噬的是心脉，你这点龙血……”
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砸在地上，竟烫得泥土泛起青烟。
阿泽的龙翼完全展开了
子时的梆子刚响过第一声，竹楼里就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阿泽撞开门时，看见阿黎蜷缩在墙角，十指深深抠进竹地板缝隙。她浑身痉挛，皮肤下的金纹如活蛇游走，每一次扭动都带出细小的血珠。最骇人的是心口——那里的皮肉透明如蝉翼，能清晰看见里头盘踞的赤红蛊虫正啃食心脏。
“第七日……反噬最重……”阿黎齿间咬着一截银链，链子另一头拴在房梁上，防止自己痛极咬舌。
阿泽的龙翼突然裹住她全身。蓝鳞挨到皮肤的刹那，阿黎发出半声呜咽——那些鳞片正在往她体内渗入冰凉的蛊息。
“别动。”少年将她打横抱起，新生龙翼完全覆成茧状。翼膜内层的绒毛渗出淡金黏液，一点点中和着噬心蛊的灼热，“龙翼髓液能镇痛。”
阿黎在剧痛中恍惚想起，小时候听龙婆说过，真正的龙蛊传人，翼髓是能起死回生的圣药。但每取一滴，都如抽骨剜心。
此刻裹着她的整幅龙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第三日黄昏，岩坎寨老踩着药碾子进了竹楼。
“臭小子，再抽翼髓你会退化回蛊胎！”老人暴喝着砸开阿泽的手。少年正握着银针往自己翼骨缝隙里扎，针尾连着金线，另一头刺在阿黎后颈的龙鳞甲上。
阿泽唇色惨白，声音却稳：“《蛊经》第七卷记载，龙蝶血脉相连，可转嫁痛楚。”
“放屁！那是双生蛊的解法！”寨老一脚踹翻药篓，枯手指向阿黎心口，“噬心蛊啃的是她的情魄！你抽干骨髓也补不了这个！”
竹榻上的阿黎突然笑了。
她支起身子，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蝶形疤：“老头，你早知道我娘给我种了情蛊。”疤痕下隐约有蓝光流动，“当年她为救我爹，把半副魂魄炼成了蛊。”
屋内霎时死寂。
阿泽的龙翼僵在半空。他想起记忆碎片里，娘亲将蝶形玉佩按进他心口时，玉佩化成的蓝光分明与阿黎心口的如出一辙。
“所以噬心蛊的反噬……”
“在吃我对我爹的执念。”阿黎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每痛一次，就忘一点他的模样。”
第五日破晓，阿泽在溪边抓住了阿黎的手腕。
“你又要独自去千蝶谷。”少年指尖发力，在她腕骨上掐出青痕。晨雾中他的龙翼残破不堪，蓝鳞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粉色皮肉。
阿黎甩开他的手，银鞭缠上最近的树干：“你龙翼未愈，跟去送死？”
“我有的选吗？”阿泽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蝶形胎记正发着炽烈的蓝光，“娘亲的蛊在烧我——每次你蛊毒发作，它就把痛楚分走一半！”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
阿黎盯着他心口蓝光，突然想起昨夜蛊毒发作时，那阵突如其来的缓解。原来不是噬心蛊倦了，而是……
“傻子。”她转身时甩下一句，却默许了少年跟上的脚步。
晨光中，阿泽残缺的龙翼掠过树梢，抖落的蓝鳞像一场细雪。他知道，这些鳞片会在日落前化为剧毒——正是黑蛊宗最惧怕的，龙蝶相融的蛊王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