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阿黎的银鞭便如活物般缠上枯井旁的歪脖子树。今夜无月,寨西的枯井像张黑洞洞的大嘴,井沿的青苔泛着诡异的磷光。她指尖轻抚井壁,触到的不是潮湿的石头,而是某种带着体温的肉质——井壁在呼吸!
"活肉封井..."阿黎的复眼在黑暗中泛起蓝光,看清了井壁上密密麻麻的肉瘤。每个瘤子表面都长着细小的鳞片,随着呼吸节奏开合,像无数只微缩的龙眼。
阿黎咬破中指,在井沿画下七芒星血符。血液接触青苔的瞬间,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嗤嗤"声。最骇人的是那些肉瘤——它们疯狂蠕动起来,井底传来锁链拖动的闷响。
"开!"她将银月冠挂坠按在血符中央。月牙宝石迸发的红光如利刃劈下,井口的肉质屏障顿时裂开道缝隙。阿黎纵身跃入时,分明看到裂缝边缘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下坠的过程异常漫长。井壁的肉质逐渐变成半透明的薄膜,能清晰看到里面游动的黑影。阿黎的银鞭自动盘成螺旋阶梯,让她得以缓降。当脚尖触到实地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个巨大的溶洞里——西壁嵌满人面青铜灯,灯芯竟是还在跳动的动物心脏!
"阿姐来得真慢。"龙翼少年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阿黎猛然回头,看到洞顶倒悬着上百个水晶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个银发少年。他们同时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相同的金芒。
最中央的水晶茧突然裂开,少年飘然而下。他的龙翼比上次见面更加残缺,右翼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但当他微笑时,嘴角浮现的酒窝与阿黎幻象中的胞弟分毫不差。
"认得这个吗?"少年举起块绣着蝴蝶的帕子。阿黎的银锁突然剧烈震动——那是娘亲留给阿泽的襁褓布!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少年突然暴起发难。残缺的龙翼射出无数骨刺,每根刺尖都带着幽蓝的蛊毒。阿黎旋身闪避,后颈的龙鳞护甲与骨刺相撞,迸出刺目的火星。
"你不是阿泽。"阿黎的银鞭绞住少年咽喉,"他的酒窝在左边。"
被拆穿的幻象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溶洞景象如潮水退去,露出枯井真实的模样——井底根本无水,只有个丈许宽的青铜祭坛。坛面刻着"以龙饲蝶"的古老咒文,中央铁链锁着个瘦弱的身影。
真正的阿泽抬起头,银发间那缕金丝黯淡如将熄的炭火。最令人心碎的是他背后——本该长出龙翼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姐..."少年虚弱地伸出手。阿黎刚要上前,祭坛突然亮起血色符文。她怀中的龙鳞自动飞出,与阿泽胸口的鳞片状伤疤产生共鸣。两道金光在空中交汇,组成完整的蝶翼图腾。
"原来如此!"阿黎终于明白黑蛊宗的阴谋——他们抽走阿泽的龙翼移植给傀儡,却不知龙婆早就在孙儿体内种下了蝶蛊。真正的力量本源,始终在这具残缺的身体里!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阿黎背着昏迷的阿泽攀出枯井。银鞭缠着从祭坛扯下的半截锁链,链环上沾满黑血。当第一缕阳光照到井口时,那些肉质屏障突然自燃,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阿黎没有首接回寨。她来到药园最深处的蛊树下,将阿泽平放在树根形成的天然凹槽里。七只蓝翼凤蝶从树冠落下,分别停在少年七处大穴上。最神奇的是,当阳光透过蝶翅照在他伤口上时,血肉竟开始缓慢再生!
"睡吧。"阿黎将银月冠挂坠放在弟弟眉心,"等下次月圆..."
她没说完的话被晨风吹散。但树下的阿泽似乎听到了,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在他的后背上,两个狰狞的伤口边缘,正悄然浮现出蓝色的蝶翼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