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去薛家!”王夫人抓着周瑞家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马车在暮色中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刺耳。
前些日子,薛蟠从新京回来,便张罗着把薛姨妈和宝钗从贾府接了出去,搬进了薛家的一处宅院安置。那宅子就在贾府后巷,李珩的归宁伯府邸往东,离着不远。
薛家宅门前,王夫人却被拦住了。小厮垂着头不敢看她:“大爷吩咐,今日不见客,尤其是姨太太和贾府的客,一律不许放进门去。”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见角门处薛姨妈的贴身丫鬟悄悄招手。
昏暗的耳房里,薛姨妈塞给她一个锦囊:“这是我私房的一万三千两......”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薛蟠的怒喝:“母亲!您又心软!”只见薛蟠大步闯入,一把从王夫人手里夺过锦囊:“当初我在大牢里关着,母亲和妹妹也曾哭求到姨妈跟前,姨妈和他们贾家,可曾有人伸过一根手指?”
“蟠儿,你姨妈终究……”薛姨妈一脸为难,还想替姐姐解释几句。
“哼!若不是珩兄弟奔走救我,只怕此时母亲早没了儿子,如今她们恶了珩兄弟,姨妈占着人家的财物不还,却来求到咱家头上?这银子若借出去,还不还的回来两说,我薛家可就等于跟珩兄弟做了对头,母亲却是要儿子做那恩将仇报的畜牲?”
薛姨妈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经过上回那一遭事儿,儿子跟那珩哥儿倒是成了莫逆,多有来往,走动的很是亲近,如今儿子确实稳重了许多,也极少像之前那般出去瞎混。她心里暗暗高兴,连宝钗也逐渐信了哥哥当初回来时说过的话:“有高人指点过了,珩哥儿就是我的贵人,跟着他,咱们家定能越来越好。”
王夫人脸色煞白,薛蟠却越说越激动:“若不是念在亲戚面上,我也要学珩兄弟,去告御状!这些年贾家从我这里借去的银子,也该一并讨回来!”说罢首接下了逐客令,拂袖而去。
回府的马车上,王夫人死死攥着帕子。外头雨丝渐密,车帘缝隙里漏进的雨水打湿了她的绣鞋。她咬着牙吩咐:“转道!去王家!”
王子腾的书房里,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妹妹,你可知为兄刚升了九省统制?”他皱着眉头,“此事你也是做的忒糊涂了。如今你们贾家恶了那李珩,他宁可把银子捐给朝廷,也要出这口恶气。”
王夫人“扑通”跪了下来,珠钗散落一地:“哥哥救我!”
王子腾长叹一声,取出银票:“这些你先拿去应急。但那些朝廷赏赐李家之物,必须全数还回去。若再落下口舌,万一那李珩再闹起来,可就不是退银子的事儿了,只怕......”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接下来,王夫人像丧家之犬般奔波于各府之间。南安王府的花厅里,太妃慢条斯理地抿着茶:“那屏风啊......前儿个小孙女顽皮,磕掉了一角。”
北静王妃的丫鬟捧着个锦盒出来:“我们王妃说,既然是要紧的御赐之物,自然该物归原主......”盒中的白玉观音,分明缺了一根手指。
回府途中,王夫人听见西街茶楼里传来哄笑:“......听说荣国府那位当家太太,连送给刘夫人的鎏金香炉都讨回去了......”她死死攥着车帘,指甲将上好的云锦都掐出了洞。她知道,此番所为,只怕是己将之前多年积累的交情,都败光了。
晚饭时分,荣国府正厅里烛火摇曳。凤姐儿放下银箸,眼珠转了转,轻声道:“老太太,要不……我与大嫂子去走一趟,看在往日情分上,去求珩哥儿一回......”贾母还未答话,宝玉己急声道:“快去快去!”
凤姐儿与李纨乘着青绸马车来到李府,却见朱漆大门紧闭。门房隔着门缝道:“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不见客。”凤姐儿不死心,又递上名帖:"劳烦再通传一声,就说荣国府琏二奶奶......"话音未落,里头传来李珩冰冷的声音:“送客!”
“你……李珩,你长能耐了是吧?开门……”。
“若是对账,后日再来!明日贾家还银子之前,一律不见!”大门内的暗影里,李珩却悄悄抱住了,刚进门的尤物那丰腴柔软的腰肢。
“珩兄弟……”。李纨心里有些失落,他居然闭门不见?
“两个蠢妇!今日若放你二人进门……明日那恶妇心里,就得生出你们的闲话。老实滚回去呆着。”
“哦……”李纨赶紧答应一声,心里却感觉甜丝丝的,原来他是在护着我呢。
“这天杀的……居然这般凶恶?不见就不见!哼!”凤姐儿跺着脚,心里却有些慌乱,他肯定是生气了,我也是嘴欠,昨儿居然给东府那起子黑心糟烂货求情?这下好了,惹得这小祖宗不待见了,连贾瑞的事儿都不过问了。
李府内院,秦可卿正跪在书房外。她纤弱的身子微微发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忽然房门打开,李珩阴沉着脸走出来。可卿慌忙叩首:“老爷息怒,都是妾身……是奴婢的错......”
李珩看着她梨花带雨,浑身都在明显颤抖,一副谨小慎微,胆战心惊的讨好模样,和那卑微到尘埃里的语气,她居然自称奴婢?真的宁可为奴为婢……。他终是长叹一声,俯身将她扶起,轻轻揽入怀中。可卿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头失声痛哭。李珩轻抚她颤抖的背脊:“傻丫头,你也受委屈了!”
当夜,秦可卿在李府正院东厢房,睡的极踏实。
次日午时,程尚书带着三百禁军到来。宁国府门前。贾珍父子拖着“残”了的躯体,垂手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禁军将一箱箱银子抬走。程尚书冷笑道:"贾将军,下次可未必就这么便宜了。”
荣国府院内,王夫人躲在屏风后,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她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箱子被抬出去,李珩亲自掌着账本一一核对,一口箱子也没留!既然圣旨下的是全额退赔,自然连之前他许诺的那三成也成了泡影。王夫人眼里几乎喷火,可心里更是暗暗后悔,自己这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别说连他自己许诺的三成都没留住,不仅自己的体己钱补了进去,还借了不少的亏空。那些毁坏掉的、讨不回来的物件儿,可是要照价赔偿的。这下,她那原本满满当当的私库,怕是耗子进去也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