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的琴盒里装着沈砚急需的东西——张择端完成的《汴京商业势力图》。
"绿袖姐姐托我转交。"她指尖在盒盖某处轻叩三下,"她说,虹桥下的鲈鱼正肥。"
沈砚会意。展开画卷,看似普通的市井图中暗藏玄机:漕帮的仓库用朱砂标出,太湖帮的据点藏在鱼行标识下,而最新添加的墨线显示,金水河畔那些可疑作坊,竟与宫中的采买路线重合。
"替我谢过绿袖姑娘。"沈砚取出枚金瓜子,"另外,这琉璃盏..."
"碎了。"李师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童大官人说,要赏我个更好的。"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沈砚将画铺在案上。周邦彦举着油灯,突然"咦"了一声:"这处粮仓位置不对啊。"
他指的是汴河边的广盈仓。图上标注的位置比实际往西偏了百余步。
"张择端从不出错。"沈砚心跳加速,"除非..."
"除非画的是地下。"周邦彦倒吸凉气,"有人在官仓下挖了私库!"
西更时分,两人摸到广盈仓西墙外。借着巡更人灯笼的微光,果然发现墙根有新砌的痕迹。沈砚正想靠近,黑暗中突然伸出几只手将他拽入巷子。
"沈大郎好大胆子。"独眼程叔的刀抵在他腰间,"连章七爷的私盐都敢查?"
"程叔误会了。"沈砚不动声色,"我是来谈生意——用蜀锦案真相,换太湖帮的庇护。"
老江湖的独眼里精光一闪:"凭啥信你?"
沈砚亮出拓片背面的血字:"就凭这个'浪里月'的记号——程三当家的亲笔。"
程叔的刀尖一颤。突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禁军巡夜!
"明日午时,陈州门菜市。"程叔塞给他一块鱼符,"找卖菖蒲的何婆子。"
次日清晨,沈砚刚出门就被个卖花少女拦住。
"郎君留步。"她递上一枝白梅,"绿袖姐姐说,司马家的老夫人今早去了大相国寺。"
司马光遗孀张氏!沈砚心头剧震。这可是旧党核心人物的家眷。
相国寺东廊下,一位素服老妇人正在抄经。沈砚远远观察,发现她用的竟是川纸,墨也是蜀中特产的松烟墨。
"老夫人。"他上前行礼,"晚生有幅字画想请您品鉴。"
展开的是米芾临摹的苏轼字帖。老妇人目光一凝,手指在某个暗记上停留——那是苏门师生间特有的符号。
"年轻人从哪得来?"
"家父所遗。"沈砚低声道,"先父曾言,元祐八年春,司马相公在洛阳修《资治通鉴》时,收到过苏公类似的信札。"
老妇人合上经卷:"老身近日校书眼花,缺个抄写人手。"
回程时,沈砚特意绕道陈州门。菜市喧嚣中,一个卖菖蒲的老妪冲他眨眼。正要上前,忽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张二爷的打手,正挨个摊位搜查。
"后生买菖蒲么?"老妪突然高声,"挂门上驱邪的!"
沈砚会意,随手挑了把。老妪包菖蒲时塞进张纸条,上面画着条奇怪的漕船——船身吃水线比正常深,却标注着"轻货"。
"郎君小心!"老妪突然变色。
沈砚回头,只见张二爷带着人扑来。他拔腿就跑,拐进巷子却撞上一顶青布小轿。
轿帘掀起,露出张氏老夫人沉静的脸:"上车。"
轿子径首驶入汴河边的都盐院。沈砚这才发现,老夫人袖中露出半截象牙笏——她竟是有诰命的!
"老身寡居多年,近日却总有人送蜀锦来。"老夫人冷笑,"沈公子可知为何?"
沈砚福至心灵:"因为先父截获的那批蜀锦上,绣着章惇与朱太妃家族来往的密记!"
老夫人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封敕牒:"郑州管城贴书,从九品。明日上任。"
"这..."
"管城是漕运要冲。"老夫人意味深长,"那里有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