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入木三分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沈砚己经一把扯下拓片。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只余下瓦片轻微的碰撞声。
"大郎!"福伯举着油灯冲进来,昏黄的光线下,那三个血字触目惊心。
沈砚迅速关上窗棂,手指在"逃命"二字上。血迹尚未全干,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翻开拓片正面——《元祐党籍碑》,司马光、苏轼等旧党人物的黑名单。
"这是..."
"老爷当年资助过苏学士修史。"福伯声音发颤,"可蜀锦案分明是新党章惇的手笔..."
沈砚将拓片凑近灯焰。在特定角度下,某些碑文笔画显现出极淡的朱砂标记。他抓起算筹,按照现代密码学原理排列组合,渐渐拼出一段文字:
"嘉州兵变实为栽赃,章氏私吞军饷,借蜀锦洗钱。朱太妃族弟涉案,故灭口。"
福伯吓得打翻了灯台。火苗蹿上帐幔,沈砚抄起茶壶泼灭,却听见前院传来撞门声。
"沈大郎!三日之期己到!"张二爷的嗓门比打更的梆子还响。
沈砚将拓片塞入中衣,从床下暗格取出个漆木匣子。里面是这几天经营"彩选格"和筹算咨询的收益——一百二十七贯交子,加上散碎铜钱,还差大半。
"告诉张二爷,明日午时,连本带利在潘楼交割。"
后门处,几个泼皮正在墙根撒尿。沈砚翻墙时踩断枯枝,惊得他们抄起哨棒。他猫腰钻进暗巷,七拐八绕来到州桥夜市。
"沈兄!"周邦彦从卦摊后探出头,脸上贴着假须,"皇城司的人刚查过。"
临时租的卦摊下藏着账册。沈砚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这几日帮商人核账,发现个诡异现象:汴京七十二家正店的酒曲配额,竟有三成流向无名小作坊。
"查到了。"周邦彦指着某页,"这些作坊都在金水河畔,由同一个牙人经手——童大官人的远亲。"
童贯!沈砚脑中闪过李师师那个掺铅的琉璃盏。他撕下账页点燃,火光中忽然想起什么:"米芾最近可在京?"
"在相国寺摆摊卖字呢,说是要筹钱买砚台。"
五更鼓响时,沈砚蹲在相国寺山门外。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晃着酒壶走来,腰间挂着"襄阳漫士"的牌子。
"米南宫。"沈砚拦住他,"想不想赚笔快钱?"
米芾醉眼朦胧:"小友认得我?"
"您的字,值三百贯。"沈砚取出准备好的澄心堂纸,"烦请临摹一封苏子瞻的信札。"
"荒唐!"米芾酒醒三分,"我米颠虽爱财,岂能..."
"不是伪造。"沈砚凑近耳语,"是还原——三年前苏公写给家父的真迹,被章惇的人截了。"
晨光熹微时,沈砚怀揣米芾的"作品"来到潘楼。张二爷早带着打手候在雅间,桌上摆着算盘和刑具。
"大郎好胆色。"张二爷敲着茶盏,"钱呢?"
沈砚不慌不忙取出个锦囊:"三百贯交子,外加利息二十贯。"
"慢着!"张二爷抖开交子对着光,"这墨色...是川交!如今朝廷严打蜀地私交,这废纸..."
"下月蔡京大人就要复相。"沈砚压低声音,"他主推的钞引法,正需要川交回流。现在七折收,届时至少翻倍。"
张二爷将信将疑,却见沈砚又推过一封信:"这是苏辙大人给成都府路转运使的私函,提到朝廷将放宽交子兑换。"
信自然是米芾仿写,但印鉴却是真的——昨夜沈砚用《东京梦华录》残卷从吕掌柜那换来的。
"罢了。"张二爷收起交子,"不过沈大郎得再帮我个忙——验看批绸缎。"
库房里堆着标有"杭州织造"的锦缎。沈砚抽丝捻了捻,心中冷笑。这分明是蜀锦工艺,却打着江南旗号。
"上等货色。"他面不改色,"二爷从哪进的?"
"童大官人的门路。"张二爷得意道,"如今宫里朱太妃最爱这花样。"
沈砚借口如厕溜到后院,在茅房墙上用炭笔画了个特殊符号——太湖帮的暗记。转身时,却见李师师捧着琴盒站在月门下。
"郎君好手段。"少女轻笑,"可知道童大官人最恨被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