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旋转木马

第32章 雪白上的罪痕(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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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锈蚀的旋转木马
作者:
旺财旺不旺
本章字数:
4266
更新时间:
2025-07-02

“朱小二(朱大富曾用名),死了。”

涛涛江水汹涌拍打着岸边礁石,溅起层层白沫,微凉的晨风带着陈二狗的低沉的声音涌入张大爷耳中。

‘朱小二’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张大爷早己麻木的神经末梢——针尖上瞬间炸开的是女儿倩倩被撕裂的衣襟那刺耳的‘嗤啦’声!是黑暗中那双浑浊酒气熏天的眼睛里闪烁的、野兽般的贪婪凶光!

是她喉咙深处拼命挤压却只能发出微弱‘嗬…嗬…’气音的绝望!

他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进江里!

那只扶着岸边锈蚀栏杆的手,瞬间青筋暴起,指节捏得死白,仿佛要把冰冷的铁锈都抠下来!

指尖传来的刺痛感,竟与当年他找到蜷缩在稻草堆里、浑身冰凉发抖的女儿时,她死死掐进自己手臂皮肉里的指甲印一模一样!

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猛地冲上喉咙,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剩下胸腔里破风箱般的、撕心裂肺的嗬嗬声。

眼前浑浊的江水,瞬间变成了女儿倩倩那双盛满惊恐和泪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清晰地倒映着一个狞笑着、嘴角淌着涎水的、令人作呕的轮廓!

“好!好!好!!”

他连声低吼,每声都似从灵魂深处炸裂,震得江面泛起圈圈涟漪。

吼声里仿佛夹杂着当年那畜生得逞后扬长而去的、嚣张又模糊的狂笑!

那双曾握锄头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下,任由江风撕扯衣角,心中怒火与悲痛交织,化作一江浊泪。

泪水模糊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女儿事后持续高烧、在破床上痛苦抽搐、无声流泪的日日夜夜,看到了她从此以后对任何陌生男人的靠近都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恐惧颤抖。

“他……怎么死的?”

张大爷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从砂砾中磨出来。

陈二狗侧过脸,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吐出的字句却淬着砭骨的寒:

“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每一片肉落下来,都抵了他当年对她们……欠下的血债。”

张大爷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珠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咬的牙关深处,一缕腥甜的铁锈味悄然渗出。

胸腔里那口淤积了半辈子的、滚烫的恶气,如同决堤的岩浆,轰然冲垮了堤坝!

“好——!!!”

一声嘶哑的、几乎撕裂喉咙的爆吼,从他胸腔深处炸开,震得周遭空气都嗡嗡作响!

吼声的余波在江风里散尽。

张大爷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转向陈二狗,那目光里,有狂喜褪去后的惊悸,有迟来的疑虑:

“二狗……”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是……是你……?”

陈二狗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他只是极其淡然地牵了牵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便己消散无踪。

缓缓转过身去,背影对着张大爷,面朝着那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的江水,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谁动的手……重要吗,张叔?”

江风将他低沉的话语揉碎又送远:

“要紧的是……那畜生,到底把该还的血债……一刀不少地……还干净了。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大爷沉默了。

浑浊的目光在陈二狗冷硬的背影与滚滚江涛之间,来回逡巡。

无数复杂的情绪——快意、后怕、释然、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在他眼底翻涌、纠缠、最终……归于一片沉沉的死水。

许久,他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那点头的幅度微不可察,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残存的力气。

张大爷喉头滚动,干裂的嘴唇嗫嚅着,那晚两个字在齿间沉甸甸地打转,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二狗……那……那晚……”

陈二狗截断了他的话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眼下,不用操心这个。”

他顿了顿,目光如沉静的深潭,锁住张大爷惶惑的眼: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他倏地转过头,视线锐利如针:

“——有大批警察涌进棚户区……指名道姓找我陈二狗。”

“您,就照我早先交代的……一字不差地做。记牢了。”

张大爷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喉间发出含糊的咕哝,极其艰难地点了下头。

“可……” 他喉咙里刚挤出半个字——

“——我这条命,早就烂透了!”

陈二狗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像淬了火的钢刀劈落!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焚尽一切的火焰:

“活着,就为了一件事——”

“——让他们把欠下的血债,连本带利,一笔一笔,给我吐干净!”

番裹挟着血腥与决绝的话语,余音仿佛还在冰冷的江风里震颤。

陈二狗却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竟像换了一个人,刻意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温和:

“张叔,” 他目光落在张大爷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您……收破烂常路过卧牛山水库那边吧?”

这陡然的、近乎家常的转折,像一记闷棍,砸得张大爷猝不及防。

他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点了下头。

陈二狗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刻意放平的调子:

“最近几天……劳烦您顺手的事。”

“替我……捎几条水库里新打上来的活鱼,最好带着水库里的水。”

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水:

“再带点……水库边上的湿泥回来。”

这一次,张大爷没问一个字。

他布满风霜的脸绷得紧紧的,那颗花白的头颅,却极其沉重、极其用力地向下一点!

虽然陈二狗要那鱼、那泥做什么,他丁点也猜不透。

但心底有个声音像磐石般笃定:

——二狗要的,必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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