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建成己经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整理行李。
巴黎六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打开的行李箱里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轻轻抚过那几包"雷諾阿特调"金粉样本——它们被小心地封装在特制的铅盒里,下面垫着塔季扬娜亲手绣的丝绸衬垫。
楼下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科利亚和陈启明正在往车上搬运最后一批展品资料,男孩的金发在晨光中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透过窗户,能看到他正用法语向搬运工人解释某个箱子的摆放角度——这个曾经连中文都说不利落的乌克兰男孩,如今己经能在三国语言间自如切换。
"林总,机票确认了。"老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文件,"国内来了十二个加急项目等着您拍板。"
林建成接过文件,最上面是上海市政府关于苏州河沿岸开发的征求意见稿。翻到第二页,广州"岭南天地"二期规划己经进入审批阶段;第三页则是北京"金秋园"业主联名请求增设非遗体验中心的提案。这些来自故土的消息,让窗外的埃菲尔铁塔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林厂长!"科利亚突然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克莱尔女士说雷諾阿基金会同意合作了!"
信纸上的火漆印还带着鸢尾花的清香。法国雷諾阿基金会主席亲笔邀请临海国际参与"印象派与东方工艺"研究计划,特别提到对"雷諾阿特调"金粉的学术兴趣。这个突如其来的文化邀约,让回国的计划又添变数。
"你怎么想?"林建成看向男孩发亮的眼睛。
"我想...跟克莱尔阿姨学全息技术。"科利亚的中文己经相当流利,但说到专业词汇时还是会夹杂俄语,"然后回广州帮阿强做数字展厅。"
这个回答让林建成心头一暖。男孩没有迷失在巴黎的浮华里,而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来自何处,又将去向何方。
正午时分,林建成独自来到装饰艺术博物馆做最后道别。07B号圣餐桌静静矗立在特制展柜中,与来自苏州河仓库的"孪生兄弟"隔着玻璃相望。克莱尔正在调整全息投影的角度,让两件分离七十年的文物在光影中"重聚"。
"知道吗?"克莱尔指着投影中交织的葡萄纹,"雷諾阿晚年画过一组静物,背景里就有类似的纹样。"
她翻开展览画册,指着某页的油画局部——果然,在《苹果与餐巾》的右下角,隐约可见中式藤蔓纹与巴洛克卷草的融合。这个艺术史的细节,为"雷諾阿特调"金粉的传说增添了实物佐证。
"林,你必须看看这个。"克莱尔突然压低声音,从办公桌抽屉取出个牛皮纸袋,"基金会刚解密的部分档案。"
泛黄的信纸上,雷諾阿在1926年写给友人的信中提道:"...中国周先生的金粉让我的釉彩产生了奇迹,那种光泽如同莫奈笔下的睡莲叶背..."
阳光透过博物馆的高窗洒落,为信纸上的字迹镀上金边。林建成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不过是又一轮东西方文化对话的延续——从1925年周先生的开拓,到如今科利亚这代人的传承。
回到公寓,林建成召集核心团队开会。巴黎公寓将改造成"东方雅集"文化沙龙,由克莱尔代为管理;"雷諾阿特调"金粉研究交给塔季扬娜和陈启明负责;科利亚则获得特殊安排——半年巴黎学习全息技术,半年回国参与数字展厅建设。
"至于我..."林建成合上笔记本,"明天回国。"
傍晚的告别晚餐设在公寓顶楼。夕阳将塞纳河染成金红色,远处的蒙马特高地如同印象派画作般朦胧。科利亚献上临别礼物——一幅融合三地元素的全息画:莫斯科的雪、广州的榕树、巴黎的屋顶,通过光线变换呈现出不同时空的交叠。
"我给它起名叫《归航》。"男孩轻声说。
这个贴切的标题,让林建成想起第一次见到科利亚的场景——在第聂伯罗工厂的废墟里,那个失去一切却依然紧握画笔的金发男孩。如今,这个孩子己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航线。
夜深人静,林建成独自整理着最后几份文件。巴黎公寓的产权证、金粉样本的鉴定报告、雷諾阿基金会的合作备忘录...这些纸张承载的不仅是商业价值,更是一段正在书写的历史。
他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归国后的计划:
筹建跨国文化智库
启动"数字丝路"云平台
优化三地联动管理机制...
钢笔的沙沙声与座钟的滴答交织,窗外的巴黎渐渐沉入灯火。在这栋见证过无数文化相遇的老建筑里,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晨光初现时,出租车己经停在楼下。林建成最后环视公寓——墙上的挂钩静静等待着新的画作,书房暗格里的发现己经妥善保存,阳台上的"1862"铸字在朝阳中闪着微光。
"林厂长!"科利亚突然追到车边,塞给他一个牛皮纸袋,"路上看!"
驶向戴高乐机场的路上,林建成打开纸袋——里面是男孩这半年在巴黎的素描本。
翻到最后几页,竟是系列设计草图:以"雷諾阿特调"金粉为灵感的数字展厅、融合三地工坊元素的互动装置、甚至还有为苏州河仓库设计的全息导览系统...
这个曾经用画笔对抗命运的孩子,如今正用艺术连接世界。林建成望向窗外飞逝的巴黎街景,1994年的中国,正等待着新的故事。